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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果不其然,不多时,病房里爆发出一声怒吼。

  方玉支着身子,撑着墙面站起来。

  她缓缓推开门,里面并没有她预想中十分暴力血腥的场面,反而是侯英皱巴着脸盯着顾颜,眼神古怪,就仿佛沾惹上什么晦气一样。

  方玉朝着床上定睛一看,顾颜圆睁着一双眼睛,正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,就仿佛看到什么东西。

  等方玉心悸地走向前,看到的是眼尾处不断往下流淌的泪痕,每一滴都砸进洁白的枕头,烫出一个深色的洞。

  “哈哈哈……哈哈……”

  蓦地,床上的人轻笑起来,肩膀抖动,整个床都跟着摇晃。

  眼前这一幕,光是“痴狂”两个字甚至都难以概括。

  方玉和侯英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是极尽疑惑。

  她怎么了?疯了?

  还是因为那个违禁品的作用吗?

  至少在他们不久前看到顾颜的时候,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得意又做作,而不是现在,变得人不人,鬼不鬼。

  两人忍不住站在一排,试图冲散眼前这一幕的森然感。

  “没想到啊……”

  顾颜又张开嘴呢喃,这一次,隐约能听到几句人话。

  方玉皱了皱眉,身上的力气也回来一些,她往前靠近了一些,被侯英拉住。

  “别过去,这人疯的很!”

  侯英狠狠地瞪了一眼顾颜,眼睛里满是怨气。

  如果不是她,是不是顾红就不会出意外?

  方玉却按住她的手,在侯英哑然的目光下,一只只拨开了她的指尖。

  侯英的喉咙仿佛一只手掐住,眼睁睁见着方玉缓步靠近,将耳朵轻轻的凑在了顾颜的嘴边。

  “没想到一直都是我算计别人,有一天,也会被别人算计。”

  这一句,已经说的格外清晰。

  侯英刚走近,也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
  算计别人,被别人算计?

  什么意思?

  方玉眼中却爆发出异常明亮的光,又往前挤了挤。

  “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她去哪了?”

  顾颜那双涣散的眼睛好像终于有了聚焦,缓缓转过头,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方玉和侯英。

  两人俱是心头一颤,但她们也知道眼前人是个什么德行,没有轻举妄动。

  顾颜反而释然地笑了。

  “哈哈哈,你们不相信我,要是我当时也不相信他就好了。”

  她低语,感受着胸口处紊乱的气息以及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扭曲的疼痛,眼泪彻底失禁。

  “是不是一点她的线索都找不到?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地方,却发现只有我。”

  顾颜笑得更加癫狂,就像西方奇异故事里被恶魔附身的人,反正看一眼就觉得四肢发凉。

  “我告诉你们呀,只有我知道她可能去哪了,又是谁在背后主导的。”

  顾颜咧开嘴笑起来,原本萎靡的神情转而变得兴奋起来。

  “方玉,来,过来,我告诉你,你不是想救她吗?”

  她张开嘴巴,手指微勾,就仿佛在朝方玉招手。

  方玉朝着她缓缓贴近。

  侯英精神紧绷,下一刻她瞳孔乍缩:“不!”

  还不等侯英上前将人拉开,顾颜却直接一口咬住了方玉的耳朵!

  方玉吃痛,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,直接滚落在地。

  她捂着耳朵,震惊地盯着病床上狂笑的顾颜。

  “哈哈哈!哈哈哈!”

  尖利的嗓音几乎划破空气,带着让人心悸的疯。

  侯英瞳孔紧缩,赶忙上前拉起方玉查看。

  她的耳朵愣是被咬出了一个口子。

  侯英想到顾颜如今诡异的模样,心底后怕,赶忙将方玉搀扶到一边,起身去找医生。

  病房里,里当即只剩下方玉和顾颜两个人。

  顾颜已经笑没了力气,又重新恢复了呆呆盯着天花板的模样。

  方玉一边用手捂着耳朵,一边盯着顾颜的神情。

  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  顾颜吐出一口浊气:“什么为什么?”

  方玉拧眉:“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。”

  顾颜冷笑,整个床都跟着摇晃。

  她偏转过头来,眼睛死寂空洞,只有些许恨意在里面缠绕蔓延:为什么要咬你?还是为什么要绑着顾红?”

  方玉抿唇没作声。

  顾颜倒是重新将脑袋转回去,自顾自开了头:“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?真奇怪。”

  “我和顾红从小不对付,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报复她的手段。”

  她轻描淡写地揭过,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。

  方玉皱眉,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可怕之处。

  她极尽残忍,只要能够满足她的一己私欲,什么手段于她而言,都是无关紧要的。

  方玉胸口起伏,气愤又无语。

  “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?”

  她咬牙,恨恨逼问。

  顾颜就仿佛回忆到了什么让她怨恨的事,一双眼睛里弥漫上阴狠的厉光,怨怼又绝望。

  “我?哈哈哈,哪里轮得到我?!”

  她突然怒吼一声,形状癫狂。

  “要是是我把她弄走的,我又怎么会被关在笼子里?!好啊,弄走也好,我要让她承受比我还要痛千倍万倍的后果!”

  “砰——”

  侯英和医生破门而入,医生看着病床上神情癫狂的顾颜,赶忙正色,上前给她打了一剂麻醉。

  一针下去,她阖上眼没了意识。

  “医生,快帮忙看看,我朋友刚刚被她咬了。”

  侯英咬牙,说话间还不忘瞪了一眼已经不省人事的顾颜。

  医生闻言,神情瞬间紧张。

  顾颜身上被注入了违禁药物,那种药物里面藏着太多无法治疗的毒性,而且极有可能会通过唾液从血液传染。

  他当即上前检查,好在方玉没什么异样。

  侯英这也才松了一口气。

  她嗔怪地望了一眼方玉:“都让你不要靠近她,你非不听。要是有个好歹,我到时候怎么和顾红交代?”

  虽说是责备,可语气却是温柔和无奈的。

  方玉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严重性。

  “我知道了,但是我有别的要跟你说。”

  话音落下,医生识趣地走了出去,还顺带帮忙带上了门。

  方玉这才拉着侯英坐下,将刚才自己和顾颜的对话通通告知。

  侯英听完,眉头紧锁:“你是说,顾红现在可能在一个更加危险的地方?”

  她的音量猛地抬起,整个心脏的跳动声在无比寂静的病房里清晰可见。

  “嗯!”

  方玉紧紧的抓着侯英的指尖,光是这一个动作,便足以窥得两人的紧张。

  她们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朝门外冲去。

  ……

  厉氏。

  厉寒忱已经一天没睡了,林斌神情担忧地看着,心里格外的不是个滋味。

  “厉总?”

  他轻唤,也在自家总裁裁抬眸的瞬间,看到了他眼下的淡淡的乌青。

  “要不休息一会吧,已经有专业的人士在同步调查了。”

  林斌低声劝说,却险些惨遭厉寒忱文件砸脸。

  “顾红一天没找到,我休息什么?”

  他咬牙,腮帮子紧绷,每说一句话还能看到移动的后槽牙。

  林斌无奈地低下头,默不作声了。

  “国外那家研究所联系的怎么样了?”

  厉寒忱将手中的笔记本推开,一只手烦躁又痛苦的扶住额头。

  林斌下意识汇报工作:“暂时还没有收到邮件回信。”

  厉寒忱也只好将问题归结于国外时间差和已经被拒绝的可能。

  “叮——”

  林斌眼睛一亮。

  这个声响,不就是邮件的声音吗?

  他连忙翻出手机去看邮箱,果不其然,里面躺着一份未读的国外来件。

  “厉总!是那家研究所!”

  下一刻,手机被人径直夺去。

  厉寒忱目光收紧,视线紧紧的落在那一小块手机屏幕上。

  通篇的外文,他目光飞快掠过,他眉心终于松了一些。

  “怎么样了,厉总?”

  林斌也忍不住开口询问。

  “他们答应了。”

  厉寒忱吐出长气,紧接着继续命令林斌:“你准备一个国外账户汇钱过去。”

  说罢,他在桌上重新将笔记本拉到自己胸前,指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起字。

  最后,厉寒忱嘴唇颤抖,目光紧紧的盯着屏幕上的一小串字样。

  东南亚。

  国外那边的研究所主打见钱眼开,根本就没有什么用户隐私之类的考量。

  厉寒忱给的够多,他们透露的也就越多。

  比如,当时和他们有合作的是司慕渊。他们特意打通了一只外汇的船只,现在也能偷渡到国外了。

  并且研究所也算负责,特意在约定期限内,给司慕渊身边安排了两个帮忙解释药物作用的研究员。他们与之还有联系,给出的地点,是东南亚。

  厉寒忱喉头滚动,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和后怕。

  东南亚?

  那里多是混乱,也是法律极为匮乏,并且效力极小的地区,各种走私,偷渡等不被世界公约所允许的行为,反而在那里十分的常见。

  司慕渊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?

  厉寒忱不敢想,要是顾红真的被送到了那里……

  他指尖攥紧。

  等他再去追问幕后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,那边却不约而同的保持着缄默,不肯透露出一句。

  厉寒忱心有古怪,却清楚什么都问不出来了。

  既然如此,那个人的身份,一定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缠。

  “厉总,打过去了。”

  林斌也处理好了厉寒忱交代的任务,敲了敲房门提醒。

  几乎同一时间,那边的邮箱发了一句“合作愉快”。随后便快速下线,显然是不想多聊了。

  厉寒忱胸口不住地起伏,惊讶紧张的情绪几乎填满了他的整个胸口。

  “林斌,订机票,我们去东南亚!”

  这句话一让林斌当即一脸茫然的定在原地。

  东南亚?

  前夫人还没找到呢,厉总怎么会突然来了兴致去东南亚?

  难道是前夫人在东南亚?

  林斌略有思索,探究的视线停厉寒忱紧绷的侧脸上。

  他也不敢多问,生怕再开一次口,迎接自己的就是狂风暴雨。

  “顺带帮我去查查这个几个地方,选一个靠这三个地方都比较近的机场。”

  厉寒忱沉声吩咐,刷刷在手边的便利贴上写上了三个地名。

  林斌接过,又赶忙去处理。

  厉寒忱好久才缓缓抬眸,停在了空空的办公室里。

  曾几何时,这里也被一片温暖所侵染。

  厉寒忱不自觉的便回忆起了他和顾红的过往。

  不,准确来说。

  是他眼中的顾红,是一厢情愿的追逐。

  厉寒忱只觉得后悔这样的情感,几乎把他吞没。

  要是当初没有轻信顾颜就好了……

  要是当初没有和顾红离婚就好了……

  要是她在自己身边就好了……

  所有的期许,最终都只换来一个卑微的恳求。

  恳求她还好好的活着。

  厉寒忱痛苦地靠在椅子上,萎靡了好久,才在几个小时后和林斌共赴机场。

 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