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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小诊所?”

  匡玉瑶重复了一句,眼睫颤动。

  “嗯,李芳给你叫了救护车,在救护车到楼下的时候,爸也回来了。他让救护车走了,安排人带你进了这间诊所。”

  匡玉瑶听明白了,嘴角讽刺地翘起:“原来是这样,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
  她一边缓缓的摸着自己已经平坦的肚子,一边重复着,嗓音幽幽然,犹如索命的厉鬼。

  顾颜站在一边,除了担忧没有多余的表情,可眼下却藏着愈烈的兴奋。

  就是这样。

  恨吧,越恨越好。

  她眼睛里一片冷意,甚至望向匡玉瑶时没有一丝的怜悯,全然是把她当做了利用的工具。

  ……

  一晃入夜,匡玉瑶是趁着覆盖满天的墨色出院的。

  她也清楚了顾长风为什么要选在晚上。

  只怕不是想着让她在诊所里面多休息一会,而是夜里离开不会暴露。

  将那人看清,她心里除了酸酸麻麻的悲哀再无其他。

  再次回到那个对于她而言犹如牢笼的公寓,只是看一眼熟悉的陈设,她就几乎发狂。

  可是所有的痛都被她咽了回去。

  “爸爸!”

  门刚一打开,顾长宇就猛的朝着顾长风扑过来,将在一边挪着步子艰难走动的匡玉瑶径直忽略。

  顾长风看到顾长宇脸色舒缓一些,甚至还有一点耐心,揉了揉他的脑袋。

  “吃过了吗?”

  他注意到了他嘴角的油光。

  匡玉瑶也恍恍惚惚的抬头,看到了不远处的餐桌上,大鱼大肉,摆了一大桌子。

  她因为怀孕,许多过于辛辣刺激和油腻的东西不能吃,所以家里的饭菜大多都比较滋补和清淡。

  “还在吃呢!爸爸,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?我还没吃完呢!妈妈回来我就不能吃了!”

  他摇晃着顾长风的胳膊撒娇抱怨,眼神终于朝匡玉瑶瞥了个视线过去,却是嫌弃她太麻烦的。

  明晃晃的。

  匡玉瑶只觉得喉咙里堵了什么。

  “当然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了,没事,妈妈回来了长宇也可以继续吃。”

  顾长风自然的将顾长宇抱起来,往餐桌边走去。

  李芳原本裹着围裙等在那儿,赶忙上前帮两人拉开椅子。

  匡玉瑶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,还是李芳看到了过去,将人搀扶住。

  她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匡玉瑶的动作,既没有像往常一样拖着肚子,也没有撑着腰,而是平静又艰难地立在原地,像一尊一吹就碎的雕塑。

  难道……

  她低下头,被刘海挡住的眼睛瞪大了些。

  匡玉瑶流产了?

  李芳眸底划过惊讶,余光又不易察觉地在餐桌处父子温情的画面上顿了顿。

  匡玉瑶流产,这父子俩竟然这样若无其事?

  此时,就连她这个一直都受匡玉瑶压榨的苦命保姆都有些可怜匡玉瑶了。

  下一刻,她好心撑着匡玉瑶的手被甩开。

  匡玉瑶每一步都沉重又艰难地砸在地上,她摸着墙壁艰难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
  “砰——”

  房间门被重重关上。

  餐桌上的两人终于有了一些反应,纷纷投来视线。

  顾长宇嘴巴被塞的满满的,无辜又厌恶的皱了皱眉:“妈妈又闹脾气!”

  顾长风冷冷瞥了一眼禁闭的房门:“她需要反思。”

  李芳瞠目结舌,只觉得这一家子都是**。

  “李芳!我要吃虾!给我剥虾!”

  顾长宇可不给她吐槽的功夫,当时把桌子拍的震天响。

  李芳赶忙收去了脸上所有的神情,恭恭敬敬的去剥虾。

  她刚靠近餐桌,顾长风犀利的视线就投了过来:“我让你在公寓里照顾夫人和长宇,你就是这么照顾的?”

  李芳身子一僵,刚伸出去的指尖顿在半空,一下子往前伸也不是,往后退也不是。

  她害怕地喉头滚动一下。

  顾长风却不依不饶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所有盘子都跟着摇晃。

  “长思没了,你责任很大,扣这个月工资!再有下次,你和你儿子跟我一起滚出秦城!”

  他怒声呵斥。

  那个流了的孩子叫长思,现在他流产的主要原因竟然推到了她身上。

  李芳张了张嘴巴,第一次感受到百口莫辩、哑口无言。

  “但凡是我要求滚的,秦城的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接纳。”

  他语气阴狠,李芳震惊地抬眸,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。

  顾长风却不肯施舍一眼,直接将碗一摔,烦躁地**眉心去书房。

  顾长宇懵了一下,他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发出这么大的脾气,可也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——妈妈流产了?他的弟弟没了!妈妈怎么那么没用?!

  他整张脸皱起来,狠狠的瞪了一眼匡玉瑶的房间。

  “剥虾!我要吃虾!”

  顾长宇不满的剧烈拍打着桌面。

  李芳赶忙回神,帮着动手处理,可心头却震颤无比。

  这一大家子……简直一个比一个神人。

  就连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,都有着比大人还有阴狠的心思。

  她将自己心底的吐槽藏了起来。

  还好她提前和林斌合作了,要是光靠着顾长风,只怕她儿子早就没了生机。

  李芳恨恨咬牙。

  房间里,匡玉瑶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领,试图用窒息感来抑制住自己想要痛苦的情绪。

  她这些年究竟得到了什么?

  一个对她无情无义的丈夫?不,甚至不算是丈夫。顾长风把她当做情人,甚至觉得是施舍。

  还有一个儿子,对她这个母亲尚且残忍。

  她无神地盯着天花板,原本以为的眼泪并没有流下来。

  恍惚之间,她的视线缓缓的挪到了自己梳妆台上的抽屉上。

  就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灵魂所驱使,匡玉瑶缓缓的坐起身,艰难的支着身子朝着梳妆台走过去。

  拉开抽屉,里面藏着一管无色的液体药物。

  “加大剂量。”

  顾颜的话语犹在耳畔,似乎在催促着她。

  匡玉瑶伸出手一把将其攥紧,冰凉的玻璃瓶身在掌心之中,冷意也随之蔓延,裹挟住心脏。

  她唇瓣抖动。

  在这一刻,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
  匡玉瑶咽了一口唾沫,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一点点力气。

  她举止艰难地换了一套舒服好看的睡衣,等她打开门出去,外面的灯已经关了。

  客厅中间的夜光钟表停在了晚上十点的字样上。

  匡玉瑶摸着墙壁一路走到厨房,特意磨了一杯咖啡,再面无表情的将药液放了进去。

  公寓里只有三个房间,自己和顾长风一间,顾长宇一间,还有顾颜一间。

  自己将门锁着,顾长风便只能去书房。

  匡玉瑶抬起视线,直勾勾地望向书房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