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?你敢干,还不让人说啊?就你干那些缺德事儿,如果不是程老大他老实孝顺,早就和你们断了联系了!现在,他自己还过年过节的来一次,你就知足吧!小心再作,没人养老送终!”

  “你个烂了舌根的婆娘!咒谁呢!”程老太叉着腰怒骂道。

  那妇人一步不让,“骂的就是你!”

  “呦,还敢横啊?我们说错了吗?”

  “人家月宁那丫头多孝顺啊,对自己大伯一家多好。怎么到你们这儿,就跟仇人似的?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?”

  程老太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那几个人,嘴皮子哆嗦着喊道:“我要撕了你们的嘴!”

  她喊了一声,冲上去就给那人一巴掌。

  被打得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尖叫着就扑了上去。

  “你个老不死的敢打我!我撕了你的嘴!”

  “哎哎哎,别打了别打了!”

  “都是一个村的,有话好好说!”

  周围的人连忙上来拉架,场面顿时乱作一团。

  有人拉偏架,故意在程老太身上拧了一把,疼得她“哎哟”一声。

  “谁!谁掐我!”

  没人承认。

 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。

  被打的妇人捂着脸,哭天抢地。

  “没天理了啊!老程家自己做下缺德事,孙子孙女都不认他们了,她还有脸打人啊!”

  “就是!”另一个村民站了出来,对着程老太吐了口唾沫,“我们下河村这次申请冬季大棚种植试点,为什么被刷下来了?就是因为老程家造孽太多!咱们被他们连累了!”

  “就是,要不然,以月宁那丫头的心性,怎么能不管咱们乡亲!”

  程老太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
  这事儿她知道。

  村长前几天开会说了,上面要推广一个什么新技术,能在冬天种出青菜来。

  要是能被选上试点,那可是大好事!

  不仅有技术员指导,还有补贴拿!

  全村人人都盼着。

  结果,名单下来,十里八乡好几个村子都选上了,偏偏就漏了他们下河村!

  当时村长脸都黑了。

  “这……这跟我们家有啥关系!”程老太嘴硬道,“那是上面的决定!”

  “呸!”那人毫不客气地骂道,“全县谁不知道,这个项目就是宁丫头牵头搞的!如果她和亲爷亲奶家关系亲厚,怎么可能不给咱们村开个后门!”

  “你把人家得罪的那么狠,人家能给咱们村好果子吃?你个老不死的,自己倒霉就算了,还连累全村人!”

  “对!就是因为你们!”

  “我们辛辛苦苦盼来的好机会,全被你们家给搅黄了!”

  一时间,群情激奋。

  所有的村民都对着程老太和程老头指指点点,满脸的愤怒和鄙夷。

 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务事了。

  这关系到全村人的钱袋子!

  断人财路,如杀人父母!

  老程家,瞬间成了下河村的公敌!

  程老太被这阵仗吓得后退了两步,脸色煞白。

  “你们太高看那死丫头了!天天净想好事!我不和你们计较!”

  说着,她灰溜溜地转身逃回了家。

  她怕她跑晚了,会挨揍!

  到了家里,程老太抹着眼泪进了屋。

  屋里,程老头坐在炕沿上,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,烟雾缭绕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  程红旗和方桂芬夫妇俩,一个抽着卷烟,一个在洗菜。

  程老太一**坐在炕边,拍着大腿就开始嚎,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!一把年纪了,还要被全村人戳着脊梁骨骂!我不活了!我不活了啊!”

  他们听到程老太哭着进来,他们什么反应都没有。

  现在他们都没脸出门,就程老太听不惯这闲言闲语,时不时地出门闹一场。闹完了,就回来哭一场,他们都习惯了,早就不理她了,她自己哭够就不哭了。

  只是这一回,方桂芬等她哭声小一点了,连忙凑了过去。

  “娘,您消消气,为那帮长舌妇气坏了身子,不值当。”她一边给程老太顺气,一边小声开口。

  “娘,我刚才听他们说,长菁那丫头,考上京都的大学了?”

  程老太一听,以为她又打长菁那丫头的主意,脸瞬间就绿了!

  “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?我告诉你方桂芬,程长菁的婚事你少掺和!我们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!”

  上次批斗大会的阴影,还笼罩在程家心头上呢!

  “哎呀,娘,您想到哪儿去了!”方桂芬连忙摆手,脸上堆着讨好的笑,“我哪敢啊!我的意思是……长菁她要去上大学了,那她那个机械厂办公室的工作,不就空出来了吗?”

  这话一出,程老太的哭嚎声戛然而止。

 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,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方桂芬身上。

  方桂芬心里得意,面上却装作一副为家里着想的样子,继续说道:“娘,您想啊,那可是正式工!办公室的文员,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铁饭碗!以前长菁占着,不给红旗,那就算了。”

  “可现在,她都要去上大学了,这工作总不能还占着吧?那不成浪费了吗?”

  她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算计。

  程老太的眼睛,瞬间就亮了。

  对啊!

  工作!

 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!

  那可是城里机械厂的工作啊!

  方桂芬看她心动了,再接再厉:“娘,咱们这次就进城去找他们!就说这事!他们要是好说话,直接把工作让给红旗。要是他们不好说话,咱们就出钱买!”

  她嘴上说着买,心里却在冷笑。

  买?

  他们是长辈!是亲叔叔!

  他们张这个嘴,程家大房那两口子好意思收钱?

  程月宁那个死丫头再厉害,还能管这种事?

 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!

  到时候,不花一分钱,就能给自家男人弄个铁饭碗!

  这算盘,打得噼里啪啦响。

  程老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,心里的憋屈和愤怒,瞬间被贪婪所取代。

  老三可不像老大那么不孝,老三在城里有了工具,肯定会接他们去城里享福!

  村里待不下去了。

  那就进城!

  她立刻激动地转头看向程老头面前,“当家的,你怎么说?”

  程老头一直没说话,只是烟抽得更凶了。

  村里人的话,像一根根烧红的针,扎得他浑身难受。

  他最好面子。

  现在,面子被扔在地上,让全村人踩。

  他受不了。

  再待下去,他得被这帮人给活活气死。

  进城,是个好主意。

  既能躲开村里的风言风语,又能去办“正事”。

  去城里要回孙女的工作,这事说出去,也是他们占着“理”!

  程老头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用力磕了磕,将里面的烟灰倒了出来。

  他站起身,黑着一张脸,吐出两个字。

  “收拾东西,进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