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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腊月二十八,天寒地冻。

  苏漪的手指已经冻得没了知觉,但织梭依旧在机杼间有条不紊地穿梭。

  这是一匹五彩通云锦,要织成孔雀戏牡丹的纹样,是皇后寿宴上要用的贡品。

  她微微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指。

  这双手从前连针线活都很少做,如今却要天天在冰水里浸泡。三年了,她早该习惯的。

  织房里一片沉寂,只有十几个女工埋头织着活计。

  忽然,有窃窃私语从身后传来:“瞧她那副清高样,真当自己还是定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呢?”

  “嘘,小声些。不过说来也怪,十五年锦衣玉食,却落得这般下场,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。”

  苏漪嘴角微微一勾。

  造孽?若真要说造孽,怕是她投错了胎,竟在定国公府待了十五年。

  记得三年前那个早春,她还在为及笄礼忙碌。

  那时她依然是定国公府上下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,连着三日都在挑选礼服。

  祖母甚至让人寻来了江南最好的绣娘,要给她绣一件牡丹纹的对襟襦裙。

  可就在礼服快要绣好时,一个叫林筝的姑娘找上门来。

  她带着已经咽气的乳母王氏的遗言,带着十五年前调换孩子的铁证,一夜之间就将苏漪推下云端。

  想到这里,手中的织梭微微一滞。

  即便过去三年,每每想起那段日子,她心里还是会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。

  林筝生得楚楚可怜,一双杏眼顾盼生辉,举手投足间满是我见犹怜。

  短短一个月,她就用这副姿态赢得了所有人的怜惜。

  就连最疼爱苏漪的定国公夫人,也开始对她愧疚备至,处处维护。

  原本苏漪以为,日子顶多就是从千金小姐变成庶女。

  她甚至想过要离开定国公府,去寻自己的亲生父母。

  可那支明玉簪的事情,彻底打碎了她所有的打算。

  那是皇后最心爱的一支簪子,相传是先帝后亲手为她挑选的。

  某日这支簪子突然不见了,却在她的妆奁中寻到。

  更要命的是,还有“证人”指证她形迹可疑。

  那个证人,是她最信任的青梅竹马,如今的三皇子顾云洲。

  想到这个名字,苏漪手中的动作又是一顿。

  她还记得顾云洲当时的神情,明明刚从边关回京不久,面容还带着风霜,眼神却异常平静。

  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他说:“臣的确看见苏姑娘在皇后寝宫附近徘徊。”

  就是这一句话,让她从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沦为皇庄的粗使女工。

  “苏姑娘!”织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管事婆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,“三皇子驾到,说要见你!”

  此话一出,织房内顿时炸开了锅。

  有人低声惊呼,有人偷偷打量她,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。

  她听到有人说:“这是想通了要回府吧?听说定国公府一直在为这事发愁。”

  苏漪面无表情地继续织着手中的锦缎。

  从前她最爱穿这样的料子,可如今只剩下满手的冻疮和伤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