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;

  “同志,您要是知道内情,能给我们讲讲吗?这个不违反纪律吧?”

  李复兴很想知道细节,但也没忘了其中的风险,先问清楚比较稳妥。

  “不违反,这件事后来都公开登报了,没什么好保密的。”

  “那,就麻烦您给说说。”

  “当时接到的命令是搜寻残骸。海水是流动的,船沉下去后会偏离原来的位置,在原地是找不到的。”

  军人同志言简意赅地说道,“所以才派了十艘船,载着大批潜水员专门负责下水搜寻。因为事发地不在咱们领海,所以才派我们随行护航,防止有敌人趁机捣乱。”

  军人大哥不善言辞,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交代完了。

  虽然他讲得简单,但在座的各位光凭想象,也大致明白了当时紧张的局势。

  于是,话题又自然而然地回到了街道干事那里,他继续说道:

  “其实当时啊,船虽然沉了,但大部分船员都得救了。只要把他们一个个找来问话,总能查出个所以然来。”

  “没过多久,船员们的口供和对礁石、船体残骸的勘察结果相互印证,最终得出了结论。”

  他顿了顿,吐出两个字:“触礁。”

  “有了这个确切的结论,我们对外也就有了交代。原先大家担心的那场仗,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。”

  “当然,这事还没完。”他嘿嘿一笑,“至于事故是怎么发生的,责任又在谁身上,那可就有的说了。”

  那位工人一听这话,就知道里头还有内幕,便央求他继续讲。

  但那街道干部却口风一紧,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了。

  车厢里其他人似乎都领会了什么,识趣地没有再追问。

  工人同志见没人附和自己,也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。

  李复兴判断出那个农场的干部能为他此行提供不少信息,便寻了个由头主动与对方攀谈起来。

  “我叫李复兴,去建设农场探望小姨子。老哥怎么称呼?”

  “叫我老徐就行,大家都这么叫,不用客气。”

  “您这烟是京城本地的吧?我还没抽过。”

  “尝尝看,我自个儿不抽,但听别人说这烟劲儿不错。”

  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”

  老徐划着火柴帮他点上,李复兴深吸一口,烟气过喉,眼神不由得一眯,随即从鼻腔中呼出两道白雾。

  “醇厚,香气也足,是好烟。”

  “比我们农场自己种的烟叶可强太多了。”

  “你们农场还自己种烟?”

  “那可不,多数农场都会在田边地角种上一些,产量不大,不影响粮食收成,基本都内部消化了。”

  “老徐您在哪个农场?离建设农场远吗?有空我也去拜访一下。”

  “欢迎啊!我们红星农场在佳市东北边一百二十里。”

  “建设农场我晓得,在佳市正北方向,离我们那儿大概七八十里地,不算远。就是路不好走,要是有车,一天也能跑个来回。”

  “那可真是邻居了。”

  “老徐,能给我讲讲农场的情况吗?我小姨子两年没回家了,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,我实在不放心,特地请了假过来看看。”

  “农场的事儿可就多了,你想打听哪方面?”

  “都想了解。比如农场里都是些什么人?干活累不累?伙食怎么样?乱七八糟的事多不多?”

  “我妹妹说她现在是中队长,我也不懂这是个什么官,是不是特别辛苦?”

  “要说辛苦,那肯定比在城里坐办公室辛苦,不过也就累半年。剩下半年大雪封山,大家都在屋里猫冬。”

  “要是吃的烧的都充足,那日子可就舒坦了。”

  “那万一物资不够呢?”

  “不够就难熬了。不过都是集体过日子,这种情况少见,除非一屋子人都是懒汉。”

  “现在来农场的年轻人,觉悟都高,互相之间憋着劲儿竞争呢。”

  “你小姨子要是当上了中队长,凡事都得带头,那肯定比普通职工要辛苦得多。”

  “至于吃喝,你不用太担心。这地方物产丰富,虽说没到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地步,但填饱肚子绰绰有余。”

  “特别是今年,全国都大丰收,上头对农场的征收任务也松了,各个农场自留的粮食就更充足了。”

  听完老徐的介绍,李复兴心里有了底。

  只要农场内部不出乱子,基本生活是稳定的。

  可那丫头为什么连过年都不肯回家?

  他还是想不通,看来必须得亲眼去看看才能明白。

  “老徐,我听说建设农场的场长是位老革命?”

  “你是说金场长吧?他去年就退了,现在是刘场长接任。”

  李复兴心里咯噔一下,当初最关照徐慧的就是这位金场长。

  如今他不在了,这个新来的刘场长又是什么态度?

  “您了解这位新上任的刘场长吗?他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  老徐沉吟片刻,才压低声音说:“我只听说,这位刘场长嘴皮子厉害,上头有关系。”

  “建设农场本来还有个副场长,结果让他一个空降兵直接把场长的位置给占了。”

  老徐知道的也是些传闻,再多的细节便不清楚了。

  李复兴记在心里,这些信息是真是假,回头自己去验证便是。

  “说起来,我光知道地名,还不知道那边的地理环境。那一带是山区还是平原?”

  “我们那一片统称三江平原,红星农场和建设农场就隔着一条松花江。”

  “红星农场四面都是平地,建设农场东临松花江,西靠小兴安岭。从我们两个农场再往北走一百多里,就是边境线了。”

  老徐这么一说,李复兴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地图。

  那地方,差不多就是一线农场了。

  这里曾是大清的龙兴之地,遍地是沼泽荒草,后来支援边疆的建设者们才给它起了个名字——“北大荒”。

  如今,除了零星的村落,大片土地都被划为国营农场,用来安置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,其核心目的还是为了备荒备战。

  越是靠近边境的农场,战备的份量就越重。

  怪不得民兵团给他的介绍信是考察民兵训练,原来在这里,搞民兵工作也是主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