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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夜幕降临,李复兴在徐倩的温柔攻势下,将家中所有财物悉数交上。

  一个有五百元存款的存折,以及零散凑起来的现金两千六百七十九元五角二分。

  徐倩并未照单全收,她温婉一笑,将自己的积蓄——三百二十元,以及徐明德他们给的五百元一并取出,柔声说道:“复兴哥,这些钱,加上我自己的,都算作咱们的共同存款吧。”

  “男人在外头总不能手头空空,不如这样,我把其中四千块存进银行,你身边留五十块应急,剩下的就作为咱们日常开销,你看好不好?”

  李复兴爽快应允:“成!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上交,你来给我发零花钱就是。”

  徐倩好奇地问:“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啊?”

  他答道:“目前是八十八块三毛四。除了这些钱,家里所有重要的证件,从户口本、结婚证,到房产本、粮本、油本、煤本,统统都交由你保管。这个家,往后就全靠你打理了。”

  徐倩郑重其事地承诺:“你放心,我定会把这个家操持得有条不紊。”

  李复兴闻言,顿觉心头一块大石落地。

  钱财、证件,乃至他整个人,都已交付出去,从此有人替他打理,他乐于享受这种被妥善照料的幸福生活。

  次日,徐姨便启程返回西北,徐慧和徐芳两姐妹的照料任务自然而然地又落到了李复兴肩上。

  没过几天,又逢周末。

  晚饭时分,一家四口围坐桌旁,徐慧吃得心满意足,正**小肚子准备出门玩耍,却被李复兴叫住。

  他递过两块钱,温和地说:“慧慧,你长大了,以后每个月的1号,姐夫都会给你五块钱零花钱。”

  徐慧见到钞票,双眼瞬间亮了起来,惊喜地问:“姐夫,这真是给我的吗?”

  “嗯,给你的,快拿着吧,以后每月都有。”

  徐慧紧紧攥着钱,甜甜地笑了:“姐夫你真好!”

  李复兴叮嘱道:“记得省着点花,可别弄丢了。”

  “嗯嗯,我保证不乱花钱!谢谢姐夫!”

  第一次拥有自己的零花钱,徐慧兴奋得夜不能寐,在屋里四处寻找秘密基地藏匿她的“巨款”。

  随后李复兴又转头看向徐芳,笑道:“你住校一个月才回来一次,姐夫给你十块钱,你在学校别舍不得,要是缺钱了就回来和姐夫说。”

  徐芳笑吟吟点头:“谢谢姐夫。”

  徐倩看着李复兴和妹妹如此融洽的相处,脸上也泛起欣慰的笑容。

  毕竟,在那个年代,一个男人能如此真心接纳并照顾娘家的拖油瓶,实属难得。

  季节流转,转眼从炎夏步入寒冬。

  自从徐倩入住,原本略显冷清的屋子仿佛被注入了生机,瞬间鲜活起来。

  各式瓶瓶罐罐、刷子剪刀、衣架、日历、针线盒,这些寻常人家必备的小物件,被她一件件添置齐全。

  甚至连报纸都订了两份,屋里洋溢着浓厚的生活气息,真正有了家的模样。

  李复兴这才恍然大悟,过去住的哪里称得上家,分明只是个临时歇脚之所,难怪他闲来无事总爱往李家庄跑。

  元旦假期刚过,五号的报纸上便刊登了一则惊人消息。

  徐倩读后大为惊奇,立刻拿给李复兴看。

  上面赫然写着:某地晚稻亩产竟达三千斤,堪称放了一颗“大卫星”。

  李复兴心底暗自叹息,脸上却不动声色。

  徐倩感叹道:“复兴,他们真是太了不起了!我记得学校老师讲过,现在水稻亩产也就几百斤,他们竟然能翻这么多倍,真让人佩服!”

  李复兴敷衍道:“嗯,大概是用了化肥,加上农民们精耕细作吧,只是那样人会非常辛苦。”

  他心里清楚,有些事看穿不点破,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。

  到了二月二十三日,报纸又爆出三千零二十五斤的新纪录,与上次的数据相差无几,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给出类似的解释。

  然而,这种强行圆场只能应付一时,随着之后登报的数字越来越离谱,他已无言以对。

  二月中旬,上级下达了《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》文件,单位里也开始组织大家学习相关内容。

  周末徐慧回家时也提到,学校正在开设教育课,教孩子们辨识四害的危害。

  春去夏来,日历翻到了六月。

  徐倩大学毕业了。

  工作分配的事还没个准信,她嘴上说着不急,可李复兴看她那几天总是时不时地走神,就知道这事在她心里压着呢。

  这天,李复兴没去车间,而是直接拐到了办公楼,敲响了林厂长办公室的门。

  “林厂长,有点事想麻烦您。”

  轧钢厂的林厂长正低头批文件,抬头见是李复兴,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。

  “是复兴啊,快坐快坐。什么麻烦不麻烦的,你为厂里做了多少贡献,有事尽管说。”

  李复兴也不绕弯子,开门见山:“林厂长,是为我爱人的事。她这不刚大学毕业嘛,我想着,咱们厂子弟小学的老师岗位,不知道还有没有空缺?”

  林厂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。

  “复兴啊,这事可不好办。子弟学校的岗位,那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,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呢。”

  李复兴点点头,一副“我懂”的表情。

  “林厂长,我明白您的难处。可我爱人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的,专业对口,让她去教孩子们,不是正好能为咱们厂的下一代做贡献嘛。”

  林厂长沉吟不语,像是在权衡。

  李复兴继续说道:“您也知道,我这人没啥别的念想,就想踏踏实实为厂里多干点活。家里安稳了,我才能更没顾虑地扑在工作上不是?”

  这话说的,既是请求,也是一种变相的保证。

  林厂长终于松了口,他一拍大腿:“行!就冲你李复兴为厂里做的这些事,这个面子我必须给!”

  “你小子可是咱们厂的宝贝疙瘩,你的家属问题,组织上必须解决!这事我来安排,让你爱人下个月就去学校报到!”

  “谢谢林厂长!太感谢您了!”李复兴站起来,激动地握住林厂长的手。

  事情谈妥,李复兴客套几句便准备告辞。

  他站起身,正要往外走,忽然“哎呀”叫了一声,一拍脑门。

  “林厂长,您看我这记性。”

 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。

  “我这块旧表走时不准了,戴着老误事,本来想扔了。您要不嫌弃,就拿去给家里孩子拆着玩儿吧,也算废物利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