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飞寻了个石墩坐下,那两名乡勇依旧恭敬地立在院门旁。

  “张强兄弟,家中可还有其他人?”秦飞试图拉近距离。

  张强目光黯了黯,摇了摇头。

  “就我一个孤家寡人了。”

  他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,显然不愿多提家事。

  秦飞见状,也不再追问,直入主题。

  “张强兄弟,实不相瞒,我今日前来,是想请你出山。”

  张强目中闪过一丝讶异:“出山?”

  “我这副模样,还能做什么?”

  秦飞微微一笑,神情郑重。

  “我想请张强兄弟,到我们青牛村担任乡勇队的队长,负责操练乡勇。”

  “队长?”张强更是意外。

  秦飞点头:“没错。”

  他顿了顿,开出了自己的条件。

  “月钱,二两银子。”

  “二两?”

  张强猛地抬高了声音,满是不可思议。

  二两银子!

  寻常壮劳力一年也未必能攒下这个数。

  他一个断了臂的废人,凭什么?

  “你莫不是在消遣我?”张强一脸不相信。

  秦飞正色道:“张强兄弟,在我看来,断臂的英雄,依旧是英雄。”

  “战场上磨砺出的经验和悍勇,不是区区一条胳膊能抹杀的。”

  “我敬重所有为国为民流过血的军人,更何况是张强兄弟这样的勇士。”

  “我需要你的经验,你的勇武,来带出一支能打的队伍。”

  秦飞的话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
  英雄……

  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张强。

  自从断臂退伍,他听到的多是同情、怜悯,甚至是鄙夷。

  眼前的年轻人,目光清澈,言辞恳切,没有半分虚假。

  张强眼眶微微有些发热,胸中一股久违的豪气升腾而起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挺直了腰杆,那仅存的右拳猛地一握。

  “承蒙飞哥儿看得起!”

  “我张强这条命,从今往后,便交给飞哥儿了!”

  “愿为飞哥儿效命!”

  声音不大,却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决绝与刚猛。

  “好!”秦飞抚掌而笑,眼中满是欣赏。

  他当即从怀中摸出二两碎银,递了过去。

  “这个月的月钱,张强兄弟先拿着。”

  “往后,你就是我青牛村乡勇队的总教头。”

  张强看着眼前的银子,也不推辞,他如今穷困潦倒的确需要钱。

  “飞哥儿稍等,我收拾一下便随你走。”

  片刻之后,几人便离开了云栖村,向青牛村方向行去。

  路上,张强忍不住开口问道:

  “飞哥儿,我们组建乡勇队,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
  秦飞不好直接说是为了对付县太爷,他只能换个比较委婉的方式说道:

  “应对任何敢欺负乡里乡亲的恶势力。”

  张强闻言也没多想,还以为秦飞是为了应对土匪。

  几人刚踏入青牛村地界,便有眼尖的村民跑了过来。

  “飞哥,飞哥!您可算回来了!”

  “公孙姑娘早就到了,在您家院里等着呢!”

  秦飞点了点头,对张强道:

  “张强兄弟,这位是村长秦守仁,以后村里的事务,你可以多与他沟通。”

  他又转向已经集结的乡勇们。

  “诸位,这位是张强,从今日起,他便是我们青牛村乡勇队的总教头,负责操练大家。”

  “张教头曾是沙场百战老兵,经验丰富。”

  “他的命令,就是我的命令。”

  “从现在起,训练开始!有不听命令,或是吃不起苦的,直接赶出队伍,绝不姑息。”

  “都听明白了吗?”

  “明白!”四十余名乡勇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
  张强对着秦飞微微颔首道:“飞哥儿放心,保证带出一支像样的队伍。”

  秦飞交代完毕,便径直回了自家院子。

  刚一进门,便看到沈知夏正陪着公孙清歌闲聊。

  “相公回来了。”沈知夏见他进来,起身迎接。

  公孙清歌也笑着说道:

  “秦公子今日可有什么新鲜玩意?”

  她本是随口一问。

  哪知秦飞闻言,神秘一笑。

  “新鲜玩意儿嘛,倒还真有一个。”

  “我打算,在村里建一座纺织工坊。”

  此言一出,公孙清歌和沈知夏齐齐惊呼出声,美眸圆睁,满是不可思议。

  纺织工坊?

  沈知夏回过神来,带着几分不解,轻声问道:

  “相公,这纺织之事,妇人们大多在自家操持。”

  “虽说零散,倒也够自家用度。”

  “为何还要特意建工坊?”

  秦飞闻言,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。

  “娘子此言差矣。”

  “我设计的纺车,远比世面上那些坊车操作简便,锭子更多,出纱更快,也更均匀。”

  “打个比方,以往一人一天辛辛苦苦能纺一斤纱,用我的新纺车,不费多少力气。”

  “效率,至少提升三成以上。”

  “而且,对操作者的要求也更低些,便是新手,稍加指点也能快速上手……”

  接着,他把纺车的改动部分详细解说。

  沈知夏本就精于纺织,一听秦飞这般细致描述,脑中略一思索,便明白了其中关键。。

  “相公是说……那纺轮的传动经过了改良,锭子数量也增加了?”

  若真如相公所言,那这纺车,简直太牛了。”

  秦飞含笑点头,赞许道:“娘子聪慧,一点即通。”

  “正是如此,不仅改进了传动,增加了锭子,还优化了牵伸的部件,确保纱线质量。”

  “娘子,这纺织工坊,关系到日后青牛村许多妇人的生计。”

  “我打算……就交给你来打理。”

  啊??

  沈知夏整个人都懵了,呆立当场。

  等她反应过来,下意识地连连摆手。

  “不不不,这万万使不得啊!”

  “我……我一个妇道人家,平日只操持些家务琐事还行,哪里懂得管理工坊这等大事?”

  “相公还是另请高明吧!”

  秦飞此举其实另有深意。

  自从公孙清歌出现后。

  知夏的眼神中,便时常不自觉流露出一丝黯然。

  那是一种源于自身平凡的自卑。

  秦飞将纺织工坊交给她,便是要让她寻到自己的价值。

  他要让沈知夏明白,她在自己心中是独一无二,无可替代的。

  秦飞上前一步,轻轻握住沈知夏因的手。

  “娘子,莫要妄自菲薄,看轻了自己。”

  “这工坊初期规模不会太大,也就是管着些村中妇人纺线织布,

  与你平日打理家事,道理是相通的。”

  “我相信你的能力,远不止于此。”

  “再者,万事开头难,有我在你身后,你怕什么?”

  “纺车图纸,工艺流程,人员管理,账目核算,我都会一一教你,手把手带你。”

  “你只需要用心学,大胆做,出了任何问题,都有为夫替你担着。”

  沈知夏抬起头,对上秦飞那双满是信任的眼眸,喃喃道:

  “可是我从未做过这等大事……万一搞砸了……”

  秦飞笑着说道:“没有谁天生就会做所有事,都是一步步学出来的。”

  “在我眼中,娘子蕙质兰心,聪敏贤淑,定能将这纺织工坊打理得红红火火,井井有条。”

  “想想看,以后村里的妇人们,都能依靠这座工坊纺纱织布,

  赚取家用,改善生活,孩子们能吃饱穿暖。”

  “而你,沈知夏便是这工坊的掌舵人,是带领她们过上好日子,让她们看到希望的人。”

  秦飞描绘的景象,如同一幅生动的画卷,在沈知夏眼前徐徐展开,

  让她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。

  是啊,相公如此信任自己,她又岂能因为胆怯而辜负相公的期望?

  沈知夏深吸一口气,原本躲闪不安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。

  “相公……既然你这般信得知夏……”

  “那……知夏便接下这份差事。”

  “定不负相公所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