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滚!你滚啊!”

  “你不是我爸、我不认识你!”

  陈舒在房间里头怒吼着让陈奎滚开。

  更是直接说,陈奎不是她爸。

  陈奎不是直和继子高晨关系不融洽吗?

  怎么和亲闺女陈舒关系也有些水火不容呢?

 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。

  心里头不免有些生疑。

  这时候,更加诡异的事情出现了。

  陈舒在房间里头刚刚怒骂完,突然声音就变了。

  从一个听声音是二十岁出头,青春活泼的少女声音。

  变成一个低沉、似乎正处于变声器的男孩子的声音。

  “咯咯,陈奎你不就是想要侵占我们家的财产吗?”

  “不就是担心以后等我长大了,你钱也分不到、房子也分不到吗?”

  “现在你把我害死了,生不见人、死不见尸。”

  “连衙门都找不到,你满意了吧?”

  “可你给人算了一辈子命,难道就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、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?”

  “咯咯咯……”

  说到最后,那个像是处于变声器的男孩声音,笑了起来。

  笑的很是渗人,更透着一股子阴气森森的感觉。

  咋说呢。

  那感觉,就像是鬼片里,被恶鬼附体的人,在咧嘴冲你咯咯阴笑一样。

 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气氛瞬间也变了。

  变得格外压抑、格外让人窒息。

  我要了高晨的生辰八字,已经准备晚上去问鬼。

  是因为从高丹茹连夜几个噩梦来判断。

  生不见人、死不见尸的高晨,的确已经九死一生。

  在这一基础上,如果刚刚那声音是高晨的。

  那岂不就真的是,是陈奎为了图谋高丹茹的财产。

  害死了继子高晨。

  现如今高晨冤魂不息,附身到了姐姐陈舒身上。

  在控诉陈奎的罪行。

  我对于普通人来说,勉强能算是民间奇人吧。

  可说一千道一万,我本质上还是一个人。

  是人,就有人的七情六欲。

  一开始了解到陈奎一家的家庭情况以后。

  我也和衙门一样,怀疑陈奎害了继子高晨。

  眼下,陈舒又来了一处鬼上身。

  当着我面,控诉陈奎害了高晨。

  我那还忍得住,完全就是下意识便扭头,将带着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陈奎。

  而陈奎这时候,完全像是如遭雷击一样,整个人木头桩子似的僵在女儿陈舒房门口。

  也没争辩、更加没有解释,如同丢了魂。

  这情况,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?问什么?

  气氛就那么沉默着、沉默的让人感觉压抑、感觉窒息。

  不知道过了一分钟、还是两分钟,亦或是更久。

  陈奎缓过神来,抱着脑袋一下子便蹲在了女儿陈舒的房门口。

  一个四十多岁、正值壮年、正是扛起一家责任的年纪。

  就那么抱着脑袋,哭出了声音。

  哭了几声,陈奎突然又抬起头看向了高丹茹的房间。

 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紧咬着嘴唇,硬生生止住了哭泣。

  可他那一双眼睛,早就是一片通红。

  整个人的神情气质,也仿佛是在那一瞬间,苍老了几十岁。

  眼神就更加是让我这个外人,都感觉莫名心疼了。

  也不知道是因为陈奎的反应,还是因为第六感。

  我心里头,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。

  就算高晨真的已经死了,也绝不是陈奎害死的。

  过了许久,陈奎情绪平复了下来,他抬起手擦了擦脸庞上的泪水。

  一只手扶着墙壁,慢慢挣扎着从女儿陈舒房间门口站了起来。

  然后身形有些摇晃、踉跄的朝着我走了过来。

  到了我面前,他主动开口说了话。

  没有为刚刚女儿对他图谋高丹茹财产、害死高晨的控诉解释。

  而是一脸绝望、哀求的看着我说:“小师父,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高人。”

  “晨晨现如今生不见人、死不见尸。”

  “我不能再让闺女出事,求您救救我闺女。”

  我叹了口气,扶着身形摇摇欲坠的陈奎走到沙发旁先坐了下来。

  看到茶几上放着烟盒,还有烟灰缸。

  我借花献佛拿了一根递给陈奎。

  谁曾想陈奎却摆了摆手。

  “我不会抽烟,这是晨晨买的,这段时间轻了不少朋友帮忙。”

  “??逢人递烟嘛,之前没来得及买,我就去晨晨房间拿了一盒。”

  我撇了一眼陈奎右手的中指和食指,的确没有因为抽烟留下的痕迹,牙齿上也只有经常喝茶造成的茶渍,并没有烟渍。

  他没有说谎。

  或者说这时候,他也没有必要说谎。

  将烟重新放回去,轻轻摆回到茶几上。

  我深吸一口气,盯着陈奎问了一句。

  “陈老板,真的是你为了图谋高丹茹的财产害死了高晨吗?”

  尽管我心里头更相信陈奎,甚至刚刚看到陈奎反应之后,第一时间不由自主生出了判断。

  可还是那句话。

  人心隔肚皮。

  面对我的质问,即便被女儿控诉,也始终能迅速冷静下来、稳定情绪的陈奎。

  也是突然间情绪失控了。

  砰的一声。

  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,猛地站起身,攥着拳头,双眼通红、饿狼似的死死盯着我、和我对视。

  “是!就是老子为了财产,害死了晨晨!”

  “你、衙门、还有街坊邻居、还有晨晨的舅舅、姥爷、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死了晨晨!”

  “行啊,老子认了!”

  “有能耐把晨晨尸体找出来,给老子定罪!”

  “老子给他偿命!”

  怒吼着争辩完了,陈奎又仿佛是突然间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,一下子重新跌坐回了沙发上。

  低头、双手捂着脸。

  僵持几十秒钟,他伸手拿了一根烟点上。

  刚抽一口,就被呛的直咳嗽、眼泪也下来了。

  就是不知道是给呛出了眼泪,还是心里头过于憋屈。

  “陈老板恕罪,要找到晨晨,这些事必须搞清楚。”

  “我相信晨晨不是你害的。”

  “那刚刚控诉你的声音,真是晨晨的吗?”

  在我说出我相信他这话时,陈奎抬起头,很是诧异的看着我。

  只有被所有人不信任的人,方才能体会到被人信任,是多么弥足珍贵的一件事。

  我小时候,因为虎灾、伥鬼那事。

  被全村人怀疑、视为罪魁祸首。

  所以我此时此刻不说全部,也大概能多少体会到一些陈奎的心情、感受。

  陈奎按灭了刚刚抽了一口的烟,回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女儿陈舒的房间,然后点了点头。

  “是晨晨的声音。”

  “我和晨晨相处了那么多年,他的声音不会听错。”

  “小师父,我知道您有本事,求您先救救我女儿。”

  “所以陈老板,你其实也从心底认为,高晨已经死了,并且冤魂不息附在您闺女陈舒身上,要找你讨债对吧?”

  面对我这个开门见山的问题,陈奎沉默了。

  许久后他点了点头。

  “我也不愿意接受这噩耗,可……可晨晨他……他多半真的已经没了。”

  “已经死了!”

  “那他为什么要附在陈舒身上控诉,是你为了图谋高丹茹财产害死了他?”

  陈奎摇了摇头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,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,他一直都是那么认为的吧。”

  “可我……可我真的没有那么做过。”

  “我承认,我有过争夺财产的念头,我认。”

  “可为了财产,害死晨晨,我做不出那么畜生不如的事啊!”

  这是被控诉之后,陈奎第一次为自己解释。

  “既然没做过,那么我想你闺女便不是鬼上身。”

  “更加谈不上是被高晨的冤魂上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