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阳周身翻腾的血雾已经化作三张扭曲的鬼脸,尖锐的嘶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。

 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弯曲成爪,指甲暴涨三寸,泛着淬毒般的幽蓝光泽。

  就在这致命一扑即将触及韩希咽喉的刹那——

  刷!

  韩希突然一个箭步迎了上去,不仅没躲,反而把左臂直接递到车阳嘴边。

  更离谱的是,他小臂上不知何时插着根翠绿的小竹筒,筒口还冒着热气,像刚泡好的茶。

  “呲——”

  车阳的指甲在距离韩希咽喉半寸处硬生生刹住,鞋底在赤红岩面上擦出两道焦黑的痕迹。

  他灰白的眼珠机械地转动,目光落在那根可疑的竹筒上。

  筒身歪歪扭扭刻着“韩记特饮”四个字,末尾还画了个笑脸。

  竹筒里,红色的液体正沿着中空的筒壁缓缓上升。

  随着韩希灵力催动,一滴血珠在筒口颤了颤,“啪”地落在车阳干裂的唇缝间。

  “咕咚。”

  全场死寂中,这声吞咽显得格外响亮。

  车阳的表情瞬间变了。

  他那张永远呆滞的死人脸突然生动起来——眉头先是困惑地皱起,继而舒展,最后竟然浮现出近乎梦幻的陶醉。

  灰白的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,干瘪的胸腔剧烈起伏,连带着周身血雾都变成了温柔的粉红色。

  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,颤抖得像发现宝藏的孩童,“琼浆……玉露……”

  韩希笑眯眯地又催动灵力,竹筒里的血线升得更高了些:“独家配方,加了点《血元诀》。”

  “哐当!”

  观众席上有弟子直接从座位上滑了下来。

  汤妙梦那精致的脸蛋此刻精彩纷呈。

  先是见鬼似的瞪大眼,接着嘴角抽搐,最后整张脸埋进掌心:“我在做梦……这一定是做梦……”

  车阳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了。

  他像饿了三天的野猫见到鱼干,整个人几乎挂在韩希胳膊上,嘴唇死死嘬着竹筒口。

  随着“咕咚咕咚”的吞咽声,那些原本狰狞的血雾鬼脸,此刻全都变成了圆滚滚的卡通云朵,甚至还在跳八字舞。

  “慢点喝,”韩希像喂流浪猫似的提醒,“容易呛着。”

  这句话不知戳中了车阳哪根神经,他突然松开竹筒,仰头发出一声长长的、近乎呜咽的叹息。

  暗红色的血线从他嘴角滑落,在惨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。

  “为什么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“……这么甜?”

  韩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:“其实我还加了——”

  “闭嘴啊!!”汤妙梦终于崩溃了,一鞭子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,“你们当这是品茶会吗?!”

  她艳丽的面容气得通红,连发髻上的珠钗都在乱颤。

  观众席此刻已经分成鲜明两派:

  老派弟子们集体怀疑人生:

  “我在血炼宗修行二十年……”

  “第一次见到有人用竹筒喂血……”

  “还**讨论甜度?!”

  年轻弟子们则兴奋不已:

  “韩师兄牛逼!”

  “这招妙啊!”

  “现榨现喝,新鲜!”

  有个女修甚至掏出小本本疯狂记录:“《血元诀》……是什么功法?要记下来……”

  肖长老终于看不下去了。

  他重重咳嗽一声,声如洪钟:“车阳!你还打不打了?”

  车阳浑身一颤,如梦初醒般松开韩希的手臂。

 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脸上写满天人交战。

  一边是宗门任务和修士尊严,一边是这辈子喝过最上头的鲜血……

  最终,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,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傀儡,居然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蹲了下来,抱着膝盖开始画圈圈。

  “再……再一口……”他灰白的眼珠湿漉漉地望向韩希,哪还有半点凶残模样,“就一口……”

  韩希露出为难的表情:“这个嘛……”

  “我给你血神经口诀!”车阳突然抓住他的衣摆,“全本!带注解的!”

  “成交!”

  ……

  在这片修罗场般的战场上,其他参赛弟子正与妖兽或同门厮杀得血肉横飞。

  有人被火蜥蜴的尾巴扫断肋骨,有人被同门的飞剑刺穿肩膀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

  然而在东南角的赤红岩台上,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画风。

  “灵力要走足少阴肾经。”

  车阳僵硬的手指在韩希后背比划,灰白的眼珠难得泛起神采,“这里……要像蛇一样钻过去。”

  韩希盘腿而坐,**的上身已经布满细密血珠。

  他眉头紧锁,突然“嘶”地倒抽冷气:“是不是到京门穴就卡住了?”

  “错!”

  车阳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,枯瘦的手掌“啪”地拍在韩希后腰,“要拐弯!看到没有?就像……就像……”

  他憋了半天,突然从储物袋掏出一条死蛇,麻利地掰成直角。

  汤妙梦坐在三丈外的岩石上,玉手托腮看着这诡异的教学现场。

  她的鞭子无聊地卷着一块火山岩转圈,每次转到第三圈就会“咔嚓”捏碎石头——这已经是今天第七块牺牲品了。

  “你们……”她红唇轻启,又悻悻闭上。

  不久前,她试图打断教学。

  结果被车阳用血傀儡和韩希用扫帚联手逼退后,这位素来妩媚动人的师姐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。

  观众席的弟子们早已分成两派。

  老派修士个个面色铁青,有个长老甚至气得捏碎了座椅扶手:“成何体统!成何体统!”

  而年轻弟子们则看得津津有味,有人甚至掏出留影石开始记录。

  车阳的教学热情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高涨。

  起初他只是觊觎韩希的特殊血液,但当发现这个少年真的在认真做笔记时。

  没错,韩希甚至掏出了小本本。

  某种陌生的情绪在他死水般的心底泛起了涟漪。

  “这里……要这样……”他示范时不小心划破手指,却浑然不觉。

  灰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 红,像私塾里第一次被学生请教的老夫子。

  韩希突然举手:“车师兄,如果用《血元诀》的运气方式会不会更……”

  “闭嘴!”车阳厉声打断,却在下一秒愣住。

  他呆滞的面容扭曲了几下,突然抢过韩希的笔记,用指甲在上面刻出几道血痕:“你……你说得对……”

  随着教学深入,惊人的一幕出现了。

  韩希指尖渗出的血珠开始违反常理地悬浮,起初只是颤颤巍巍地浮起寸许,很快就能随着心意绕着手腕打转。

  更可怕的是,这些血珠表面泛着淡淡的金芒,与车阳那种阴森的血雾截然不同。

  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
  车阳的嘴唇颤抖着,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光做到血液离体就花了半年,期间昏死过去十三次。

  而眼前这个少年,从入门到操控只用了……

 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,太阳还没走到正中央。

  酸涩与欣慰在车阳胸腔里打架。

 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道袍上抓挠,抓出五道带血的痕迹。

  一方面,他从未体验过这种被人真心求教的满足感;

  另一方面,韩希举一反三的悟性又让他想起那些年被师尊骂作“朽木”的屈辱回忆。

  “再来!”

  车阳突然暴喝,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虐般的狠劲,“控制血液感知外界!”

  他咬破舌 尖喷出一口精血,在空中凝成细密的血网,“感受……风的流动……”

  韩希闭目凝神,悬浮的血珠缓缓变形。

  起初只是模糊的球体,渐渐生出细小的凸 起,最后竟然变成迷你手掌的形状。

  当这只“血手”轻轻接住飘落的火山灰时,车阳的表情彻底崩坏了。

  “原来如此!”

  韩希突然睁眼,瞳孔中金芒一闪而逝。

  环绕周身的血珠突然扩散,形成直径丈许的球形领域。

  在这个范围内,每一粒飞扬的尘埃、每一缕蒸腾的热气,都通过血液的震颤清晰地反馈回来。

  这种感觉奇妙至极,就像突然多出无数双眼睛。

  韩希兴奋地尝试着新能力,血珠时而化作细丝探查岩缝,时而变成薄膜覆盖皮肤。

  有只不长眼的火蝎从岩缝钻出,还没等它竖起尾针,就被一滴血珠精准贯穿了脑袋。

  “车师兄你看!”韩希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,控制着血珠在空中组成“谢谢”二字。

  车阳的回应是直接吐了口血——字面意义上的。

  他摇摇晃晃地扶住岩壁,内心疯狂咆哮:这**是人能学会的速度?!

  当年他练到这一步时,可是在床上瘫了半个月啊!

  就在这其乐融融(?)的教学氛围中,韩希突然“咦”了一声。

  通过血液感知,他察觉到某个惊人的事实——

  “或许……”韩希的眼睛越来越亮。

  “我可以这样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