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静。

  死一样的安静。

  只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擂鼓一样的跳动声。

  除此之外,什么都没有。

  没有风,没有虫鸣,没有远处同门修炼的呼喝,没有藏经阁翻书的沙沙响。

  整个世界,就剩下了**底下这个冰凉、硌人、带着股土腥味儿的大破水缸,

  手里这把死沉死沉、连锤把都带着毛刺的破锤子,

  还有眼前这堵高得看不见顶、灰白色、光秃秃得像刚被狗舔过一样干净的大石壁。

  哦,对了,还有自己那双踩在几块破石头上、穿着普通布鞋的脚。

  成蕾坐在缸里,维持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,腰背卡在缸底弧线里,两条腿蜷着挤在缸口外面,左手紧紧攥着锤子柄,右手下意识地扒拉着缸沿。

  脑袋像是刚被人用巨锤夯过,嗡嗡作响,思绪像一锅乱炖的糊粥。

  “这……就是……挖地求升?”

  她喃喃自语,声音在绝对寂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突兀,带着浓浓的荒谬感,“升哪去?升天吗?”

  念头一起,成蕾猛地打了个激灵!

  人不可能突然消失!

  也不可能被塞进缸里扔到这个鬼地方!

  赵德柱那个老头儿虽然**,但他应该没这种凭空让人蒸发的手段!

 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!

  那个破卷轴!

  它真把自己给弄到了一个……地方!

  一个奇怪的地方!

  这就是卷轴所说的“锤炼心志”、“挖掘潜能”?

  把她塞缸里然后让她傻坐着看墙?

  不对!

  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!

  成蕾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。

  她虽然平日里神经大条,看着有点憨直,但求生的本能此刻异常敏锐!

  她开始尝试挪动身体。

  腰用力!试图从缸里站起来!

  咚!咣当!

  缸身摇晃了一下。

  但……她没能站起来!

  这缸肚大口小,她就像一颗严丝合缝塞进去的大土豆,腰部以下和**被缸壁死死卡住,根本无法撑起身体,更别说站起来了!

  挣扎的结果就是**撞在粗糙的缸沿上,生疼!

  “嘶——”

  成蕾疼得倒抽一口凉气。

  冷静!别慌!

  她又试着扭动身体,试图在水缸允许的范围内转个方向。

  身体在水缸里稍微**挪动了一点点。

  角度确实可以变,腰能扭,脑袋能转,但范围有限。

  她可以把脸完全转向背后的方向。

  背后?

  背后也是空茫茫一片,灰白色的“地”(如果那些碎石头能算地的话)延伸出去不远,

  就被一层更浓重的灰雾吞没,啥也看不清,仿佛世界的边界。

  除此之外,空空如也。

  成蕾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更浓了。

  她把目光再次投向正前方那堵巨大的、无法攀越的灰白岩壁。

  墙?

  锤子?

 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“咔嚓”一声搭上了。

  赵德柱那些鬼话又一次蹦出来——“锤炼心志”、“挖掘潜能”……

  难道……是要她用这把破锤子,像凡俗世界的矿工或者盗墓贼那样,对着这堵墙……挖?掘?

  可这堵墙光溜溜的,连个缝儿都没有!手里这把锤子,除了锤脑袋沉点,连个尖头都没有!它是个砸东西的钝器!不是凿子!怎么掘?

  这念头刚闪过,她就感觉自己**底下坐着的缸……轻微的晃动了一下。

  不,不是缸在晃!

  是……她踩着的……那几块垫着水缸的石块!动了!

  不是整体的塌陷,而是其中一块稍小的碎石块,“咔”的一声轻响,似乎往下沉了一点点!

  成蕾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!

  那点微不足道的下沉,连带着整个水缸的平衡都发生了极其微弱的变化!让她的重心也跟着偏移了!

 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!

  她要是掉下去……离开这个缸……会怎样?

  缸外面是什么?是那片看不清的浓雾?还是……万丈深渊?

  赵德柱的话像诅咒一样回荡:“……上古秘境碎片边缘……”

  边缘!边缘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掉下去可能就真的……没了!

  困在缸里,无法离开!

  唯一的工具是锤子!

  眼前是绝壁!

  **底下的“地面”似乎还不稳!

  这哪里是什么锤炼心志挖掘潜能?这分明是……要她死啊!

  恐慌、绝望、还有对赵德柱咬牙切齿的恨意,像三股冰冷的激流瞬间冲垮了成蕾脑子里最后那点名叫“怀疑会不会搞错了”的堤坝!她彻底明白了!

  不“求升”,就得“落地成盒”!

  而且这个“求升”,显然不是用脚走,也不是用飞的,是要她……用手里这把破锤子!对着那堵墙!

  可是……怎么用?

  成蕾握紧了锤柄,粗糙的木刺扎得手心生疼。这股痛感反而让慌乱的情绪稍微定住了一点。

  眼前唯一的活路,就是这堵墙。

  她的目光开始在光洁的岩壁上疯狂扫视。

  一定有什么!赵德柱那老**再坑也不会真的弄一个死局……吧?他还要靠卖这破卷轴赚灵石呢?

  虽然很想现在就出去找那老梆子算账,但前提是……她得活着出去!

  光线不算好,灰蒙蒙的。成蕾几乎把脸贴到了缸沿上,眼睛瞪得溜圆,一寸一寸地在那灰白色的岩壁上寻找。

  有了!

  在靠近缸口左侧,距离水面(缸口水平面)大约半臂高的地方,似乎有一点点……不规则的阴影?

  那地方颜色比旁边深一点点,而且仔细看,好像有一道极其细微的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裂痕横在那里!

  裂痕!

  不,更像是一块略微凸出岩壁的、只有核桃大小的尖头石头!但它的底部看起来并不算太牢固!

  这个发现让成蕾的心脏像打了鸡血一样狂跳起来!或许……这就是突破口?

  无论是不是,都得试试!

  被困在缸里的成蕾,活动范围极其有限。她的腰能扭,上半身能前倾后仰,手臂能挥舞。

 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,身体尽量往水缸左侧偏移,整个上半身都探出缸口。

  左手死死抓着锤子柄靠近锤头的那段(因为锤头沉,这样可以省点力),右手紧紧扣住冰凉的缸沿以稳住身体平衡。

  目标:那岩壁上不起眼的“小凸 起”!

  深吸一口气!

  成蕾憋足了劲儿,上半身尽力前探!腰扭!肩膀发力!手臂扬起!

  右手稳缸!

  左手抡锤!

  锤子带着沉闷的风声,借着腰力,自下而上,斜着砸向岩壁上那个位置!

  当!!!!

  一声刺耳无比的金属撞击岩石的巨响在空旷的环境里猛然炸开!

 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锤柄猛地传回!

  成蕾只觉得左手虎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剧痛!

  整个左臂的骨头都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,又麻又痛!

  上半身控制不住地往后一个趔趄,要不是右手死死扒着缸沿,说不定就栽回缸底了!

  “呃啊!”她痛呼一声,左手差点脱力。

  再看那岩壁。

  火光四溅!

  那被锤子砸中的“小凸 起”,在巨力的冲击下,猛地迸出一片细小的碎石粉屑!

  它没有完全粉碎,而是……被锤头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砸得往岩壁里……嵌进去了一点点?

  没错!

  原本只凸出一小块的尖石头,被这凶狠的一锤,至少有小半截被砸得陷入了岩体里!

  只留下不到一半的残躯,像一颗顽固的毒牙,卡在了岩缝里,形成一个极其勉强的小“锚点”!

  成了?!

  成蕾还没来得及兴奋,一股巨大的、难以抗拒的拉力突然从背后传来!

  是那股反震力!

  它并没有完全被她的身体抵消掉!

  残余的力量在拽着她向后倒!

  她的重心瞬间失控!

  左手因为剧痛和麻木几乎拿不住锤子!

  右手死死扣住的缸沿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!

  但那粗糙的陶土边角狠狠勒进了手指!

  更可怕的是,整个身体和水缸在力量失衡的作用下,猛地向后倾斜!

  水缸底部,那几块本来就叠得极其不稳的垫脚石猛地滑动!

  咯噔!

  一块本就不牢靠的碎石被晃松了,骨碌碌滚了下去,消失在缸下方浅坑边缘那片灰黄色的土里。

  水缸摇晃着,倾斜着,带着坐在里面的成蕾一起,像一艘即将倾覆的独木舟!

  “我的亲娘啊!!!”

  成蕾脑子里一片空白,尖叫着,什么功法招数全忘了,只剩求生本能!

  右手手指几乎要抠进缸壁里!

  身体拼了命地往前压!

  试图把重心拉回来!

  她刚才砸那一锤,用力太猛,也完全没考虑退路!

  终于,在她全身肌肉紧绷到极限,脸都憋紫了之后,那倾斜的致命角度被强行扳了回来一点。

  水缸带着刺耳的摩擦声,砰的一声重重地重新落了地,不过显然歪了一些位置。

  她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,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!

  左手依旧剧痛麻木,虎口肯定是裂了,温热的液体糊在了锤柄上。

  右手的手指火辣辣地疼,几个指甲盖都翻了边。

  她看了一眼缸底下方,刚才垫在那里的几块石头明显少了一块,位置也歪了。

  这下坐都坐得比刚才更斜!

  这他**!差点一锤子把自己送走!

  她看向岩壁,那个被砸进去的小凸 起歪在“伤口”里,确实形成了一个勉强能挂住东西的凹陷。

  这给了她一点点微弱的信心。

  但这代价……也太大了!

  必须换种方法!

  硬砸蛮干,自己这身板承受不住反震力,而且这水缸“地基”不稳,经不起折腾。

  要……更“巧”一点?

  成蕾看着左手这把沉甸甸的破锤子。

  锤头是圆柱形的,一头平,一头……好吧,另一头也是平的。

  唯一有点“刃”的,是锤头侧面的边缘?

  一个极其离经叛道的想法从她痛得发麻的脑子里冒出来:把它……当勾爪或者支点用?像矿工挂绳子那样?

  怎么挂?用什么挂?她身上除了这身外门弟子的破烂衣裳,连根绳子都没有!这锤子光溜溜的锤柄,连个挂绳环都没有!

  目光落在了锤子上长长的木柄……尾部比较细……好像……能塞进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