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;

  冬日午后,天色如洗,风静雪凝。

  将军府西厢书房内,一卷墨香未干的兵策被摊在玉案上,萧念负手立于窗前,目光时不时落在案上纸页之上,眸中藏着一抹难掩的雀跃。

  “果然是他手笔。”他喃喃道,“这字、这格局……与三年前老将军赏识时一模一样。”

  案前几位亲信幕僚也凑上前来,捧书翻页,不时发出感叹:

  “破阵以疑,固守以空,攻其主将非其正面……好一个反向错位阵!”

  “二公子如今得此奇策,岂不是步步封侯指日可待?”

  萧念听得心情大好,笑着摆手:“此策确是好策,不过是那庙中之人多年来所学,如今物归原主而已。”

  “他自己用不得,自然该归我。”

  一名心腹附耳低声道:“世子,此人还留着做什么?老太君已无大碍,再拖,恐生变数。”

  萧念微顿,神色一收,低声道:“再等几日。待我将此兵法内核完全吸收,到时再送他一程也不迟。”

  他语气冷冽,眼底掠过森寒的杀机。

  “——到时候,就没人再记得他是‘兵家传人’。”

  ……

  将军府另一侧,偏院静谧。

  萧逸坐于榻前,手中翻着一页薄纸,纸上写着字迹熟悉的评注,但每句后方,却都多了一笔暗红小字。

  那是他故意留下的“误导性注释”。

  只要照着这些批语研习,那原本以“突阵破营”为核的奇策,便会被人一步步引向“死地三角”。

  ——一旦真正用于战场,兵败如山倒。

  “他如今,是不是正沉迷其中?”柳映雪轻声问。

  “该是如获至宝。”萧逸将纸页收起,神情淡然。

  “你舍得这么做?”

  “他以为是夺我命脉,我不过让他吃到一口血肉罢了。”

  “但这一口,吞得越香——死得越快。”

  柳映雪沉默片刻,眼神复杂。

  “你太冷静了,冷静得……让我有些怕。”

  “怕我杀人太果决?”萧逸轻笑。

  “不,”柳映雪摇头,“怕你连自己都不留余地。”

  萧逸一愣,随即轻轻合上书卷,低声一句:

  “这场仇,不容余地。”

  ……

  与此同时,朝堂之上,也起了另一场风波。

  “敌国‘东炎’使团三日后将抵京,奉表求和,并言欲与中土文武之士,设宴交锋。”

  户部尚书拱手奏道:“陛下,如今我朝边疆未稳,敌使此来,未必真心求和。然其声势浩大,亦不容轻慢。”

  兵部尚书附言:“为示我朝兵威,臣请于宴前设沙场演武,由萧家后代出列操演,以扬军威。”

  皇帝坐于高座,眉眼微敛:“萧家二子,谁可胜任?”

  太监低声一言:“萧念近日已呈请自荐,言其熟兵书善布阵,愿于苍岭营设阵演武,以迎敌臣。”

  殿中群臣皆点头称善。

  “他乃老将军亲子,又掌家中军权,此事再合适不过。”

  “此子近年声望渐起,兵法精通,实可当此重任。”

  唯有礼部侍郎轻咳一声,低声言道:“臣倒是听闻,萧家旧日那位庙中世子,似也精通兵略……”

  话未说完,立遭打断。

  “一个落发之人,怎配代表我朝将门?”

  “废名之人,不足为例。”

  “再者,若其真有才,三年前便不会退避沙场、遁入佛门。”

  议场沉默。

  皇帝没有接话,只挥了挥手:“既如此,便由萧念迎敌——他若胜,可再议封赏。”

  ……

  消息传出,柳映雪在书斋内翻完一封奏报,冷笑出声:

  “你瞧,圣上果然轻信萧念,借他试水。”

  “你要的‘开局之机’,来了。”

  萧逸接过信函,指腹扫过上面的篆文,良久未语。

  柳映雪轻声问道:“你打算何时出手?”

  “等他犯错。”

  “你不怕他借你兵法博得一功?”

  萧逸抬头,语气平静如水:“我给他的,不是功,是坟。”

  “他若敢用,就会死得体面些。”

  柳映雪望着他,忽然低声一笑。

  “你现在,比三年前更像一个真正的‘谋主’。”

  萧逸没有否认。

  “因为三年前,我还想着给他们退路。”

  “现在,我不想了。”

  ……

  夜幕垂落,将军府各处渐次归于寂静。

  萧念于书房独坐,案前烛火摇曳,一张沙盘正被推演至最后一步。

  他手指一点,将一枚小将旗置于“后营心脉”。

  “破敌之法,在于攻其腹背。”

  “此策——果然精妙。”

  他喃喃一声,露出志得意满的笑意。

  殊不知,那枚他以为能破敌的棋子,早已落入另一个人的掌控。

  而那人,此刻正于万籁俱寂之中,低声念诵:

  “弃我者,今日哭。”

  “负我者,明日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