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樱脚步一顿。

  隔着喧闹人群,她清晰地看见蒋鸣轩正和一个女人走进饭店。

  那身形侧脸,分明是“何晓青”。

  时樱蹙眉,何晓青不是中毒了吗?怎么这么快就能走路吃饭了?

  正在这时,“何晓青”侧身靠近蒋鸣轩,抬手似要用帕子擦他的脸——

  蒋鸣轩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,一道倩影映入眼帘。

  他起身,避开“何晓青”的手:“樱樱——”

  “何晓青”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了时樱,眸光深了深。

  蒋鸣轩站起身,朝时樱他们挥手喊道:

  “樱樱,这边有位置,一起坐吧。”

  时樱看到两人举止亲昵,也不愿意打扰,摆手拒绝:“不了。”

  话未说完。

  邵承聿却已拉着她,径直走向蒋鸣轩那桌,在空位坐下。

  他语气平稳:“真是郎情妾意。”

  “何晓青”低头,羞涩一笑。

  蒋鸣轩脸上的谦逊温和消失不见,异常认真的解释:

  “你误会了,晓白看我出汗了,要给我递帕子”。

  时樱皱眉:“晓白?

  蒋鸣轩赶紧介绍:“这位是何晓白,晓青的双胞胎姐姐。

  话音未落,轮椅声响起,真正的何晓青被服务员推着过来:“那边有包厢空了——”

  她看见时樱,声音陡然拔高变调:“时樱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  何晓白迅速捏紧妹妹的手,低声警告:“晓青。”

  何晓青胸口剧烈起伏,眼神怨毒地钉在时樱身上。

  何晓白转向时樱,笑容得体温柔:“真巧,既然遇上了,不如一起?包厢安静些。”

  时樱正想试探婚礼捣乱一事,点头:“好。”

  包厢内,空气凝滞。

  何晓白直接落座蒋鸣轩身边,手臂差点擦到他身上。

  蒋鸣轩拧眉,立刻朝反方向挪开一个身位,抓起菜单:“点菜。”

  何晓白仿佛没察觉,温声道:“蒋大哥胃不好,点微辣吧。”

  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亲昵。

  蒋鸣轩给时樱倒上一杯茶水,递过去,温声道:“时樱能吃辣,点中辣,这顿我请。”

  时樱神色一顿,蒋鸣轩怎么知道她爱吃辣?

  何晓白缓缓吐出口气,微笑道:

  “这顿饭是为了答谢你,客随主便。”

  时樱直言道:“那正好,我也要请人吃饭,我们分开点吧。”

  何晓青呵呵一笑:“哎哟喂,还以为你要厚着脸皮占便宜呢。”

  时樱带着一点嘲讽道:“我不爱占人便宜,所以,那两碗鸡汤全让你喝了。”

  何晓青狠狠拍了下桌子:“时樱!是我替你挡了灾,你——”

  何晓白握住她的手,摇了摇头。

  邵承聿慢悠悠地给斟茶,递给时樱。

  眼皮微抬,声音不高却清晰刺入:

  “蒋同志的口味,何同志记得可真清楚。”

  何晓青顿时得意起来:“那可不是,我姐姐之前与蒋同志是校友——”

  “晓青!”

  何晓白呵了一声。

  何晓青悻悻闭上嘴。

  蒋鸣轩笑容不变:“就是朋友间关心而已。”

  何晓青猛地一拍轮椅扶手,小声嚷嚷:“我看是有些人没眼色,硬要凑上来。”

  她哼笑一声:“时樱,你怕是不知道吧,我姐姐获得了机械技术交流团的名额,你跟着苏老师跑了一路,得到了什么?”

  蒋鸣轩:?

  名额什么时候说给她们了?

  时樱都没点头同意,名额关何晓白什么事儿?

  何晓白笑吟吟道:“好啦,你就别打击时同志了,她同样很优秀,就是时运不济。”

  想着给何晓白留几分面子,蒋鸣轩委婉提醒:“樱樱在基地抓特务时立过大功。”

  何晓青:“我也立过功,流过血,中过毒,她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
  蒋鸣轩被气的有些想笑:“我想有一件事误会了……”

  时樱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。

  蒋鸣轩没有什么反应。

  时樱只能开口打断他:“何晓白同志,你的名额,是苏老师给你的吗?”

  何晓青看着她不甘心的追问,翻了个大大的白眼:

  “不然呢?现在我姐姐是苏老师的关门弟子。”

  “至于你——”

  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时樱:“赶紧回黑省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养猪吧。”

  邵承聿放下茶杯,“哒”一声轻响,包厢内气压骤降。

 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

  何晓青莫名被他浑身的气势骇了一下,但仍旧嘴硬:“我说的有什么错?切!”

  时樱低下头,她其实有察觉到苏明儒有心想收她为徒,但不知道为什么,最后莫名的疏远了她。

  掩下心里那丝失落,她握紧茶杯:

  “真羡慕何晓白同志啊,不像我,连个普通队员的名额都拿不到。”

  蒋鸣轩何等聪慧,自然看出来时樱在阴阳怪气,他就低头喝茶,不再多说了。

  何晓青抱臂:“你自己知道就行,你该承认,人与人之间就是有差距的。”

  时樱敷衍的点头:“嗯嗯。”

  说话间,饭菜已经端上桌。

  何晓白笑着说:“快吃饭吧,我都饿坏了。”

  时樱等着他们的菜上齐后,又加了两碗杂粮糙米饭。

  她点的都是中辣,特意问过邵承聿。

  最吸睛的是那盆堆尖冒油的辣子鸡。红亮的辣油裹着焦黄色的鸡肉。

  花椒辣段铺满表面,滚烫的热气蒸腾出呛人的椒麻辛香,光是闻着就让人舌根发紧。

  时樱吃得酣畅淋漓,鼻尖沁出汗珠,嘴唇辣得红艳艳的,筷子却没停。

  邵承聿从来没想到自己能难倒在这一盆菜上。

  川菜的辣和其他的辣完全不同。

  茶水刚滑下喉咙,那灼痛感便卷土重来,激得他喉结滚动,几不可闻地倒吸了半口凉气。

  蒋鸣轩余光从邵承聿身上扫过:

  “如果觉得辣,可以吃我们的菜。”

  太损了,时樱又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腿。

  邵承聿顿了顿,面无表情的放下水杯:“一般,还差点意思。”

  时樱最见不得人嘴硬,于是给邵承聿夹了只鸡爪,鸡爪上每个指头都带着辣椒段戒指:“那你尝尝这个。”

  邵承聿低着头,足足沉默了半分钟。

  片刻后,她感觉有人踢了踢她的腿。

  抬头,蒋鸣轩眼中笑意正浓。

  时樱心想他还怪好心的,帮着邵承聿求情。

  于是大发慈悲的把鸡爪夹走:“开玩笑的,我喜欢吃。”

  饭后。

  几人走出饭店,时樱一眼就看到了邵承聿裤腿的两个鞋印。

  那刚刚踢自己的人是……?

  容不得他多想,蒋鸣轩追了出来:“樱樱,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。”

  时樱:“好,我们边走边聊。”

  蒋鸣轩带着她来到了苏明儒的住处:“我和老师在机械厂租的房。”

  刚到家属院门口,就听到有人在讨论。

  “哎,听说了没?何家那大丫头,何晓白,马上就要加入那个顶顶重要的机械代表团啦,还要去跟外国专家面对面探讨技术呢。”

  “哎哟,那可是天大的荣誉,真给咱们整个家属院长脸啊。”

  “可不是嘛,金组长亲口说的,板上钉钉的事,全院子都知道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