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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覆世……腾龙……”

  雷洪魁梧的身躯,狠狠一震。

  这两个词,不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。

  是九天神雷打下的法旨,一字一句,劈开了他的天灵盖,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!

  他那颗被血与火淬炼,被仇恨与绝望包裹的坚硬如铁的心脏,在这一刻,竟如战鼓般疯狂擂动。

  几乎要生生撞碎胸骨!

  覆世!

  腾龙!

  这是何等的狂妄!

  又是何等的……让他血脉贲张,让他几近窒息!

  他曾是边军悍将,一腔热血洒在北疆,换来的却是奸佞构陷,解甲归田。

  他本想了此残生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双亲被官匪害死,喊冤无门。

  他怒而拔刀,血洗满门,聚啸山林。

  自以为快意恩仇,到头来,不过是从一个牢笼,跳进了另一个更加绝望的深渊。

  卧龙山。

  困龙之渊。

  眼前这个年轻人,只用一眼,就剥开了他所有用凶悍和残暴堆砌的伪装。

  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的挣扎与不甘。

  “阁下……好大的口气。”

  雷洪的声音沙哑,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一双虎目死死锁住林风。

  他试图从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,找出一丝一毫的轻浮。

  没有。

  林风的眼神,深不见底。

  那份绝对的自信,并非伪装,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,仿佛这天地棋局,本就该由他落子。

  “口气大不大,不重要。”

  林风的目光,缓缓移向床榻上那个气息奄奄的孩童。

  “重要的是,我能否让你相信,我有这个实力。”

  话音未落,他已走到床边。

  单雄的身体瞬间绷紧,下意识向前踏出半步,手掌如铁钳般按住腰间刀柄,独眼中杀机与戒备交织。

  这个年轻人太神秘,太强大,来历不明,目的不明,他绝不能让主公唯一的血脉,冒任何风险。

  “单雄,退下。”

  雷洪的声音,低沉如闷雷。

  单雄的动作猛然一僵,回头望向雷洪,满眼都是不解和焦灼。

  “让他治。”

  雷洪的声音不大,却蕴**一种赌上身家性命的决绝。

  他赌了。

  从扯旗造反的那一刻起,他的人生,便是一场接一场的豪赌。

  现在,为了儿子,更为了那一句让他心神俱裂的“覆世腾龙”……

  他再赌一次!

  单雄死死咬着牙,钢筋般的身体缓缓退后。

  但那只独眼,一眨不眨地钉在林风的每一个动作上。

  林风对周遭的杀意与戒备,恍若未觉。

  他伸出右手,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,悬停在男孩“虎头”的眉心上方,寸许之遥。

  他甚至没有触碰孩子的皮肤。

  下一刻。

  一缕肉眼无法察觉的莹白真气,自他指尖悄然溢出。

  它如同一根拥有生命的银针,轻柔而精准的,刺入了虎头的眉心祖窍。

  “嗯……”

  原本在抽搐中半昏迷的虎头,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。

  他那张青紫的脸,骤然间,变得漆黑如墨!

  一道道扭曲的黑色纹路,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,从他眉心疯狂钻出,在他皮肤下蠕动,迅速爬满全身!

  这一幕,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恐怖骇人!

  “你在做什么!”

  单雄再也按捺不住,怒喝出声,钢刀“呛啷”一下,已然出鞘半尺!

  “闭嘴!”

  雷洪的爆喝,比单雄的刀鸣更加森然!

  他一双铁拳攥得死紧,指节根根泛白,手臂上虬龙般的青筋剧烈贲张,仿佛要当场爆裂。

  尽管他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,但他看得比单雄更清楚。

  林风的表情,从始至终,没有一丝波澜。

 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刍狗的平静,一种绝对掌控的漠然。

  林风的真气,如一条神圣溪流,在虎头那脆弱的经脉中精准流淌。

  在他的感知中,一股阴寒至极的异种毒素,死死盘踞在孩子的心脉之上,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。

  这毒素,霸道无比。

  寻常内力一旦触碰,只会激得它更加凶猛地爆发。

  这才是那些郎中束手无策,越治越重的根源。

  但这剧毒,在林风那经过系统淬炼,精纯到极致的真气面前,却如同阴影遇到了烈日。

  真气所过之处,那些盘根错节的毒素,被一丝丝地剥离、包裹、驯服。

  然后,被引导着,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。

  林风的手指,沿着虎头的眉心,缓缓下滑。

  经过鼻梁,人中。

  最终,停在了他干裂的嘴唇之上。

  整个过程,缓慢,稳定,却充满了无言的压迫感。

  聚义厅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

  雷洪和单雄,早已屏住了呼吸,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真切。

  时间,仿佛凝固。

  终于,林风的手指停下。

  他指尖的那一缕真气,也完成了最后的使命。

  “噗!”

  虎头的小嘴猛然张开,喷出了一口腥臭到令人作呕的乌黑血液!

  那口毒血,落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。

  “滋啦——!”

  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,一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升腾,竟将那坚硬的地板,生生腐蚀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浅坑!

  剧毒!

  雷洪和单雄看得眼皮狂跳,背脊发凉。

  如此奇毒,若是留在儿子体内……后果不堪设想!

  随着这口毒血喷出,虎头身上那些恐怖的黑色纹路,如同退潮一般,飞速消散。

  他脸上的黑气也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病愈后的苍白。

  虽然依旧虚弱,但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,却在不知不觉间,变得平稳、悠长。

  那滚烫的体温,也奇迹般的,恢复了正常。

  “爹……”

  一声梦呓般的呢喃,从床榻上传来。

  声音虽小,落在雷洪耳中,却不啻于九天仙音!

  “虎头!”

  雷洪一个箭步冲到床边,再也顾不上山大王的威严,他颤抖着手,轻轻**儿子的额头。

  感受到那温润正常的体温,这个一米九的铁血汉子,眼眶瞬间通红。

  “爹在,爹在……”

  他声音哽咽,虎目含泪。

  单雄也激动得浑身发抖,他望向林风的眼神,已经从戒备、怀疑,彻底变成了敬畏与恐惧。

  这哪里是医术?

  这分明是阎王手里抢命的神仙手段!

  林风收回手指,负手而立,神色淡然的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。

  “毒素已清,元气大伤,调养半月,即可痊愈。”

  雷洪安抚好沉沉睡去的儿子,猛然站起,转身。

  他对着林风,没有一句废话,单膝重重跪地,抱拳行了一个最标准,最郑重的军中大礼!

  “雷洪,谢先生救我儿性命!此恩,没齿难忘!”

  “雷爷不可!”

  单雄大惊失色,连忙要去搀扶。

  雷洪是赤虎军的魂!他这一跪,意义非凡!

  “退下!”

  雷洪头也不回,声音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。

  他跪的,不止是救子之恩!

  更是跪那神鬼莫测的通天手段!

  跪那一句……“覆世腾龙”的渺茫希望!

  林风坦然受了他这一礼,平静开口:“雷将军请起,我救他,是为了诊金。”

  “现在,我们可以谈谈另一笔交易了。”

  雷洪缓缓站起,虎目中,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,只剩下枭雄的冷静与锐利。

  “先生想要什么?”

  “我要你的赤虎军。”

  林风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千钧。

  单雄脸色剧变,刚要开口,却被雷洪抬手,死死按住。

  “凭什么?”雷洪一字一顿地问,“就凭先生救我儿性命,再给我画一张‘覆世腾龙’的大饼?”

  “当然不够。”

  林风笑了。

  “我说了,我给你一条活路,一条真正的出路。”

  他环视着这简陋的聚义厅,目光最终落在雷洪那张写满风霜的脸上。

  “雷将军,你治军严谨,赏罚分明,甚至不惜得罪所有人,也要‘统一分配’粮草,这份魄力,我很欣赏。”

  “但,你也该比谁都清楚,这只是饮鸩止渴。”

  “我问你,你的粮食从何而来?抢大户?杀**?”

  “这方圆百里,还有多少大户够你抢?有多少**够你杀?”

  “杀光了,抢光了呢?”

  “你这数千兄弟,吃什么?”

  林风的每一个问题,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雷洪和单雄的心口。

  这些问题,他们不是没想过。

  恰恰相反,这些问题,日日夜夜都在啃食着他们的心,让他们寝食难安。

  他们就像一群被困在孤岛上的饿狼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猎物越来越少,却找不到任何出路。

  林风看着他们愈发铁青的脸色,声音愈发冰冷。

  “我再问你,你的兵器,如何补充?靠缴获?靠农具改造?”

  “你手下这几百个跟你出生入死的老兵,还能打几年?”

  “他们身上的旧伤,还能撑多久?”

  “等他们打不动了,死了,你拿什么去跟朝廷的精锐斗?”

  雷洪的脸色,已经难看到了极点。

  守不住。

  他比谁都清楚,根本守不住!

  “所以,我给你的,不是一张饼。”

  林风的声音,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。

  “是粮草!”

  “是兵甲!”

  “是源源不断的新血!”

  “是一个能让你们真正放开手脚,去搏一个未来的广阔天地!”

  “我……凭什么信你?”

  雷洪死死盯着林风,几乎是从牙缝里,挤出了这句话。

  这太匪夷所思了。

  一个人,如何能拿出这么多东西?

  除非……

  他背后站着的,是一个足以和整个大夏朝廷抗衡的庞然大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