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里,时暖和傅兆森对向而坐,她轻轻摩挲着手,脑海中组织着能用上的语言。

  “时暖,心虚什么?”

  最终还是男人率先开口,却是略带嘲讽的语调,“似乎从我走进这个门开始,你就没正眼看过我。”

  时暖抬头。

  他坐在那儿,两腿随意弯曲。

  看似随意,可不管神态还是姿势,都是掌控别人的模样。

  “我看或不看小叔,代表了什么吗?”

  他刚进来那会儿,时暖觉得看他便是尴尬。后头则是江逸臣在桌子底下挠她的掌心,她憋笑憋红了脸,不好抬头而已。

  “是不代表什么。”傅兆森不转眼的凝视着她,沉声道:“但你做戏都做到家里来了,不就是想让我跟你低头?时暖,差不多得了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时暖张张嘴,又觉得实在无语。

  为什么跟他说了那么多遍,他就是不信呢。

  她都已经说累了。

  见女孩回答不上来,傅兆森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似乎消散了些,“你怎么和我闹都可以,但不至于用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,暖暖,别任性。”

  时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,她停顿一秒,干脆拿出手机。

  之前拍过结婚证的照片。

  “话听不懂,这个,小叔应该能看明白?”

  手机举到男人面前,时暖声音淡漠如水,“我以前虽然任性了些,但也不至于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,我,确实和江逸臣结婚了。”

  位置正好背光,整个客厅一片晦涩。

  傅兆森深邃的目光嵌入其中,越发透着浓浓的冷意。

  过了几秒,他暗哑的嗓音说:“你早就PS好的图,想听我说什么?说同意你嫁给他?还是说……”

  “傅总说什么都不重要。”

  另一道声音**来,时暖抬头,看到江逸臣习惯性的扬起笑脸。

  江逸臣在她旁边坐下, 清冽的气息瞬间铺散开来,“傅总是不是忘了,上次合作达成的时候我就说过,那是感谢你养大暖暖的谢礼……怎么还会觉得我们在开玩笑?”

  不紧不慢,带着他独有的慵懒调性。

  明明傅兆森更年长几岁,却莫名觉得被压下去了一头。

  那个合作,是他近三十年来唯一的失误。

  尽管能为公司带来巨大的收益,让集团发展更上一层……但从傅兆森知道江逸臣的用意后,就打从心底完全不想要!

  他胸膛上下起伏,森冷的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,“江总的意思是,要跟我硬碰硬?”

  江逸臣眉梢微动,一本正经。

  “傅总说笑,不是合作共赢亲上加亲么?”

  “但我并不想和江总亲上加亲。”

  傅兆森嘴角弧度冷锐,“众所周知,我像养女儿一样把时暖养大,江总先是用手段把她骗走,又假公济私的说要帮她还我恩情,你觉得一个项目,能换走一个人?”

  时暖本来没什么反应,听到这话却倏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。

  他……竟然背地里还为她做了这些。

  “项目,当然换不走一个人。”

  江逸臣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点动,嗓音如泉,“但这世上除了人以外,就是利益最重要,我想用利益换取她的安心 ,多给傅总一些,她心里的负担就会越小,傅总不觉得两全其美?”

  呵。

  好一个两全其美。

  傅兆森咬着牙,呼吸沉沉。

  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心里那股即将失控的情绪,好像手里握了一把沙,他越是想紧握,越是越流越少。

  江逸臣看着他森冷的表情,没什么太大的反应,牵着身边的女孩起身,“我们这几天都住在家里,傅总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,哦对了……”

  他一顿,转而笑着道:“我们的婚礼定在情人节那天,还请小叔……务必出席。”

  刻意咬重的小叔两个字,像是一把刀,深深**傅兆森心口。

 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很久,他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,没有回过神来。

  老太太从楼上下来,看到的就是自家儿子跟雕塑似的。

  这场景,说不出的心酸。

  她无声叹气,走过去踹了他一脚。

  “现在搁这儿这幅样子给谁看,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未婚妻吗?人家有未婚夫怎么了?”

  傅兆森抬头,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茫然。

  他没说话。

  老太太越看他这幅样子越来气,哼声道:“我告诉你傅兆森,有今天的结果全是你自己作出来,暖暖现在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,你就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。”

  “她以前是年纪小,你说什么都只能听你的,但你别忘了她不姓傅。”

  老太太知道这个儿子从小就心思重,你说一百句,他也放不出一个屁来。

  反正事已至此,改变不了什么了。

  江家也不是好惹的。

  作茧自缚。

  老太太越想越气,站起来睨着他,“你不是很不乐意回来的?要摆一副臭脸就走远点,别在家里影响大家心情。”

  时暖那丫头多好啊,从前对他的心思,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!

  偏偏她这个儿子是个木鱼脑袋,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。

  现在好了!

  人家要结婚了,他在这儿不愿意相信。

  哪儿有人会一直愿意站在原地等啊!

  做母亲的就算有心要帮,也不知道该往哪儿使力。

  老太太摇头叹气,上了楼。

  客厅里的灯很暗,这样的环境,仿佛将人的状态也拉进一种低迷里,傅兆森眸光深沉,定定看着一个地方没有挪眼。

  他打从心底里不相信,时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爱上别人。

  以往的种种还历历在目,她明明……

  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不是吗?

  尽管他一直说,只是她的小叔。

  尽管他一直不愿意接受她。

  那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违背世俗纲理,若是答应,外面的人该怎么说她?

  她年纪小,还不懂得这些道理。

  但他不小了。

  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,就赔上两个人和整个家族的名声。

  何况,时暖对他不过是朝夕相处的习惯罢了。

  但是为什么……在知道她谈恋爱、甚至是结婚的时候,他心脏会一抽一抽的疼?

  傅兆森喘了两口气,情不自禁抬起手捂住心脏,那种刺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,几乎让他痛不欲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