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

  汉阳城东门,此刻已然化作了人间炼狱。

  许冕和他那群狗腿子,不再是活生生的人。

  他们像一串串破败的腊肉,四肢被诡异地扭断,高高地悬挂在城墙之上。

  凄厉的哀嚎混杂着绝望的哭号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飘荡在汉阳城的上空,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
  城中百姓远远地望着,一张张面孔煞白,身体止不住地发抖。

  “封男爵”三个字,在他们口中,已经与九幽爬出的恶鬼无异。

  执行命令的亲卫们,静静地立于城墙之下,甲胄上纤尘不染,神情冷漠得如同冰雕。

  仿佛刚才,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。

  ......

  “男爵大人!男爵大人留步啊!”

  一个肥硕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冲出,狼狈地被自己的官袍绊倒。

  正是汉阳城主,许伯钧。

  他顾不上满身的尘土,手脚并用地爬到楚墨跟前,死死抱住了他的袍角。

 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,要多恶心有多恶心。

  “大人!求大人开恩啊!那朱雀大街......真的拆不得啊!”

  “那是汉阳城的百年命脉!这一拆,商路断绝,百姓没了活计,必然会激起民变的啊!”

  他一边哭嚎,一边疯狂地磕头,肥硕的额头撞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砰砰”的闷响。

  “而且......而且府库里真的没钱了!一个铜板都挤不出来了!求大人体恤下官,体恤这满城百姓吧!”

  楚墨甚至懒得低头看他。

  他只是停下了脚步。

  伸手,任一旁的兵士递过来一本厚厚的,蓝色封皮的账册。

  那账册看着平平无奇,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。

  他一言不发。

  只是随手一扔。

  账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,不偏不倚,正正地拍在许伯钧那张肥腻的脸上。

  “啪!”

  声音清脆响亮。

  许伯钧被砸得向后一仰,眼冒金星,整个人都懵了。

  他呆呆地看着掉落在自己怀里的账册,双手颤抖着,将其捧了起来。

  他随意翻开一页。

  只看了一眼。

  他的瞳孔,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。

  呼吸,在这一刻,彻底停滞!

  【汉阳城,许氏布庄,东三街七十二号,明面掌柜王二,实为许伯钧堂弟许伯言所有......年入三万七千两,报税一千二百两......】

  【城西杏花楼,实为许伯钧私产,用以结交官员,豢养私妓......地下密室藏银二十万两......】

  【勾结漕运总督,贪墨赈灾粮三万石......】

  一行行,一列列。

  时间,地点,人物,金额。

  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尖刀,狠狠扎进他的心脏!

  这里面记录的许多事,他以为这辈子除了他自己,就只有地下的阎王知道!

  这本账册......

  比他藏在自家祖坟里的那本密账,还要详细!

  一股凉气从许伯钧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,让他浑身冰冷。

  他抬起头,看向那个面容俊美得如同天神的年轻人,第一次,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,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!

  这哪里是什么冲动的二世祖?

  这分明是一头,早已将猎物所有底细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的过江猛龙!

  一只穿着考究皮靴的脚,踩在了那本摊开的账册上。

  靴底轻轻碾过,那些触目惊心的罪证,被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。

  楚墨微微弯腰,脸凑近了许伯钧,那张俊美的脸上,没有半点表情。

  他的话语很轻,轻得如同情人的呢喃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
  “拆迁款,就从你这些家产里出。”

  “你贪的钱,三日内,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,全部充入灵网工程款。”

  许伯钧的身体,彻底软了下去。

  完了。

  全完了。

  “不然......”楚墨的话锋陡然变得锐利如刀,“这本账,明日就会出现在帝都监察御史的案头。”

  最后一丝侥幸,被彻底碾碎。

  许伯钧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。

  “我出!我出!下官愿意!”

  他再次磕头,这一次,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力道,脑袋磕在青石板上,发出了骨裂般的脆响。

  “下官愿倾尽家产!支持灵网大业!求男爵大人饶命!饶命啊!”

  他已经不是在为自己的官位求饶了。

  他是在为自己整个许氏一族的上百口人,求一条活路!

  ......

  第二日。

  朱雀大街,呈现出一副诡异而又高效的景象。

  楚墨的亲卫队,如同一排排沉默的铁桩,封锁了所有路口,手中出鞘的长刀,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。

  昨日还消极怠工的汉阳官吏们,此刻却成了最积极的监工。

  他们争先恐后,满脸谄媚,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热情,指挥着拆迁的队伍。

  “快!那家!那家是王家的绸缎庄,最碍事!先拆了!”

  “还有那个!李家的酒楼!推平!一个时辰内必须推平!”

  工理监的官员们看着这魔幻的一幕,心中是恐惧与亢奋的交织。

  他们搞了一辈子工程,从未想过,有一天,可以如此的......为所欲为。

  建筑倒塌的轰鸣,取代了往日的喧嚣,成为了汉阳城最新的主旋律。

 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呢?

  城主府,最奢华,最静谧的庭院内。

  远处传来的轰鸣,被悠扬的琴声冲淡。

  楚墨斜倚在软榻上,双眼半阖,神情慵懒。

  一颗剥好的,晶莹剔透的葡萄,被送到他的唇边。

  身着黑衣的月影跪坐一旁,动作精准而优雅,仿佛经过千百次的演练。

  另一侧,白衣胜雪的星痕,正为他斟酒。她那头耀眼的银白短发,与小麦色的肌肤,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。

  两人如同两件最完美的艺术品,一个冷寂,一个灵动,存在的唯一意义,便是伺候他。

  空气中,弥漫着美酒与名贵熏香混合的气息,与庭院外的血腥和尘土,割裂成了两个世界。

  ......

  三日,转瞬即逝。

  曾经繁华的朱雀大街,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。

  而在废墟的中心,一座巨大的高塔拔地而起。

  塔身由不知名的金属与玉石混合铸就,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的阵法符文,在夜色中,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,充满了科幻与玄幻交织的诡异美感。

  黄昏时分,高塔被正式启动。

  嗡——

  一道无形的能量波动,以高塔为中心,瞬间扫过整座汉阳城!

  城中各处,无数提前布置好的玉符,在同一时刻亮起,交织成一张覆盖全城的天罗地网。

  汉阳城,帝国除帝都外,第一座灵网之城,建成。

  楚墨独自一人,站立在高塔之巅,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

  他俯瞰着脚下这座被他用血与铁强行扭转的城市,万家灯火,如同匍匐在他脚下的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