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沙……

  自来也和纲手一前一后走入林间空地。

  只见,猿飞日斩早已等候在此,他背对着二人,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有些佝偻和孤寂。

  “喂,老头子,怎么把我们叫到这种地方来,有什么事不能在里面说?”

  自来也看似大大咧咧地开口打趣道:“鬼鬼祟祟搞得跟做贼似的。”

  猿飞日斩缓缓转过身,张了张嘴,刚想开口。

  “如果你还是想重复那套说辞。”

  纲手双臂抱胸,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,语气不耐道:“怀疑日向云川被志村团藏用笼中鸟咒印控制着,让我们警惕他。”

  “那就不用再说了。”

  此话一出,猿飞日斩被噎得一时语塞。

  关于自己对日向云川和团藏的怀疑,他虽然不敢告诉其他人,但是对于十分信任的纲手和自来也,他自然不会隐瞒。

  不过,很显然,两人并没有相信他的怀疑。

  “你们还是不相信我的判断吗?”

  他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我并非是针对云川本人,而是团藏的手段,你们是知道的,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!”

  看着老师苍老面容上那份近乎偏执的担忧,自来也脸上惯有的嬉笑也渐渐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复杂的无奈。

  “老头子,不是我们不相信你,而是我们亲眼所见。”

  他挠了挠头无奈道:“无论继任之前,还是继任之后,云川所做的每一件事,桩桩件件,都足以证明他的火之意志。”

  “哪怕是他今天提出的改革方案,或许手段激烈,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,但从长远看,对村子无疑是巨大利好。”

  “反观你今天在会议上的表现,你先是激烈反对教育改革,然后又断然拒绝带队探索地宫,你这样的举动实在是……”

  话到嘴边,看着老师晦暗的脸色,自来也终究没能将那些不好的字眼说出口,只是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。

  闻言,猿飞日斩脸上浮现明显的激动之色,声音提高了几分道:“你难道觉得,我拒绝带队,是因为怕死吗?”

  “不,当然不!”自来也毫不犹豫地摇头,“我很清楚,为了木叶,你从不畏惧牺牲自己。”

  “这也正是我们至今仍愿意尊重你,还愿意站在这里与你对话的原因。”

  猿飞日斩紧绷的面容一松,但自来也却突然话锋一转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他沉声道,“你的怀疑,只是怀疑,没有实据。”

  “迄今为止,云川展现出的,是远超年龄的魄力、智慧和对村子的责任感,而不是野心和威胁。”

  “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证明他会危害木叶之前,他便是木叶公认的五代目火影,理应得到我们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!”

  “而你应该明白。”自来也紧紧盯着猿飞日斩,“由你这位经验丰富的火影亲自带队探索地宫,本就是最稳妥最合适的选择。”

  “但你却因为自己毫无实据的怀疑,因为对云川心怀忌惮、处处提防,就因噎废食,拒绝履行顾问的职责。”

  “身为火影却不能信任同伴,才是让我感到失望的原因。”

  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,敲在猿飞日斩的心上,让他脸上血色尽褪。

  难道,难道真的是我错了?

  是我太过疑神疑鬼,失去了信任的勇气?

  这个念头刚升起,就被他内心深处一股更强烈的执拗强行压下。

  不!不对!我对团藏太了解了,他一定得到了笼中鸟咒印!

  “我会找出证据的。”猿飞日斩猛地抬起头,“我这就去找团藏当面质问,以他的性格,只要我问出口,他一定会……”

  “然后呢?”

  一个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,毫不留情打断了他。

  猿飞日斩猛地转头,看向出声的纲手。

  只见她双臂抱胸,眼神直直地刺向他:“就算你的怀疑是真的,就算团藏在你面前直言不讳,承认自己控制了日向云川。”

  纲手顿了一下,一字一句道:“然后呢?”

  “我和自来也帮你暂时制住日向云川,让团藏失去操控他的机会,那么接下来……”

 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猿飞日斩僵住的脸,问道:“你能狠下心来,当场杀死团藏,永绝后患吗?”

  “或者,你和自来也制住日向云川,让我去杀死那个老东西。”

  “我下得去手,你能允许吗?”

  “不,你不会允许。”纲手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:“你一定会阻止我吧?”

  听到这个直刺灵魂的问题,猿飞日斩仿佛被瞬间抽干了力气,张了张嘴:“我……”

  他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,后续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那里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席卷了他。

  是啊,然后呢?

  即使,即使最坏的猜想成真,他又能做什么?

  除了与团藏彻底撕破脸皮,除了将木叶隐藏的脓疮血淋淋公之于众,引发更大的动荡之外,他还能做什么?

  杀死团藏?

  如果他真的能下得了这个决心,如果他的手腕真的有这么铁血无情……

  那么,早在多年前,团藏刺杀自己失败的那一刻,志村团藏这个人,就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,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?

  毫无疑问,猿飞日斩做不到。

  年轻时与团藏、小春、炎一同在老师麾下学习、并肩作战的日子……

  那些在战场上相互托付后背的信任,还有团藏那虽然偏执却也为村子流过血的模样……

  往昔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。

  人年纪越大,就越是念旧。

  那些共同经历的岁月,就像是沉重的锁链,一层层缠绕在心上。

  每多活一年,锁链便多一道,顾忌也就多一分。

  年轻时可以快意恩仇,行事果决,因为牵挂尚少,视野所及唯有前方的目标。

  可是,到了他这个年纪,回首望去,满目皆是故人与旧事,每一次抉择都仿佛在撕裂一部分过往。

  心,也就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软。

  对敌人冷酷,或许还能做到。

  但是,对一个相识数十年、恩怨交织的“同伴”……

  他们之间已经沉淀了太多年的是非对错、情谊与怨怼,早已搅成了一团乱麻。

  他又如何能狠下心来对团藏真正挥下屠刀?

  而这份“仁慈”和“优柔寡断”,恰恰成了束缚他手脚的最大枷锁,让他变得不再理性和冷静。

  让他本该冷静作出判断时变得优柔寡断,这也成了团藏一次次挑战他底线、损害木叶利益的依仗。

  看着猿飞日斩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挣扎与最终浮现的颓然,纲手心中已然明了他的答案。

  “嗤。”纲手忍不住笑了一声,不知道是在笑猿飞日斩的软弱,还是在笑自己对猿飞日斩抱有的那一丝期望。

  他们正值当打之年,锐气十足,行事更看重当下的利弊与未来的发展。

  而猿飞日斩,曾经那个三代火影真的老了,早已被漫长的时光和沉重的回忆拖住了脚步。

  不再犹豫,纲手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,迈开脚步,面无表情从猿飞日斩的身旁走过。

  自来也深深地看了猿飞日斩一眼,眼神复杂,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声淡淡的叹息。

  “老头子……”他说,“我理解你的担忧,如果团藏和云川真的在暗中搞鬼,损害村子的利益,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。”

  “但现在,我们不能因为怀疑就本末倒置、因噎废食,多给他一些信任吧。”

  说罢,自来也拍了拍猿飞日斩的肩膀,从他身旁走过。

  但在这时,猿飞日斩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  “无论你们怎么想……”他低声道,“如果我的怀疑成真呢?”

  “如果日向云川所做的一切,最终都是为了某个更可怕的、我们尚未察觉的目的在铺路呢?”

  “他太强了。”

  “强到没有人能够阻止他。”

  “一旦他选择对木叶做什么,我无法承担那个后果,木叶也无法承担那个后果。”

  “所以……”猿飞日斩的语气越发平静沉稳,“我一定会盯紧他。”

  自来也脚下的步伐一顿,微微侧头,瞥了一眼身后那道身影。

  “不累吗?”他摇了摇头,无奈道,“这么大年纪了,安心养老不好吗?”

  “日向云川,可是预言之子啊。”

  话音落下,自来也的身影消失在林间,只剩下猿飞日斩一人站在原地,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