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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寂静。

  过了好一会儿,梅姐才轻轻吐出一口气,似乎做出了决定。

  她将手里的钞票重新塞回自己的提包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,却带着一种应承下来的分量,“货款我就先收着了。至于帮忙......”

  她顿了顿,“打听点消息,倒也不算太为难。”

  她看着姜九梨瞬间亮起来的眼眸,语气平淡地补充道:“冲着你这批货,也冲着你这份为朋友不惜代价的心,这个忙,我帮了。”

  “我明天就回省城,会尽量帮你问问看。不过,这种事情,水很深,能不能问到,问到多少,我不保证。”

  听到这话,姜九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!

  她连忙深深鞠了一躬:“谢谢您,梅姐!真的太感谢您了!无论结果如何,这份情,我姜九梨记下了!”

  梅姐摆了摆手,示意她不必多礼:“行了,等消息吧。”

  说完,她和那个沉默的帮手很快离开了院子。

  霍家出事的消息,迅速传遍了棉纺厂家属院儿,自然也传到了姜家。

  原本因为女儿即将高嫁、家里境况好转而洋溢着喜气的姜家,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。

  姜自强蹲在门槛上,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,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,烟雾缭绕中是化不开的担忧。

  赵桂娥坐在炕沿上,手里拿着给女儿做了一半的被褥,却再也缝不下去一针,只是不住地叹气,眼圈泛红。

  老大靠着墙站着,脸色还有些苍白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。

  老大媳妇王琳默默地给公公婆婆倒着水,脸上也写满了忧虑。

  所有人都替霍家担心,更替姜九梨捏了一把汗。

  这婚期眼瞅着就到了,未来公公却出了这么大的事,这婚......能结吗?

  女儿以后可怎么办?

  “要我说啊,这事儿......咱们家得赶紧拿个主意!”二嫂乔玉枝脸上带着惶恐说。

  她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  姜自强抬起头,赵桂娥也看向她。

  乔玉枝清了清嗓子,仿佛要宣布什么重大决定似的,“这霍家眼看着是要倒大霉了,首长都被带走了,这事儿能小了吗?咱们小九这婚,我看......得赶紧去退了!”

  “退婚?”赵桂娥失声惊呼,手里的针线活彻底掉在了炕上。

  “对,退婚!”乔玉枝说得斩钉截铁,仿佛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,“现在不断清楚,还等什么时候?难道真要等霍家定了罪,咱们跟着一起倒霉吗?”

  她越说越激动,挥舞着手臂,“你们想想,到时候万一被牵连了,别说咱们现在的好日子了,说不定工作都得丢!搞不好还得被弄到乡下去种地!”

  “我可是听我们车间主任他小舅子说了,这次的事儿特别严重,上面动了真怒。霍家这次啊,怕是彻底完了!爬得高摔得惨呐!”

  她这番危言耸听的话,像一盆冷水,浇得姜家人心里拔凉拔凉的。

  姜自强的烟抽得更凶了,赵桂娥的脸色更加苍白。

  连一直沉默的老二姜七振,也忍不住抬起头,眉头紧锁,眼神里流露出挣扎和恐惧。

  他好不容易才在厂里站稳脚跟,加了工资,眼看着日子有了盼头。

  他是真的怕被牵连,怕失去现在的一切。

  “弟妹,你胡说什么!”姜五康猛地站直了身体,因为动作太急,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。

  但他还是强忍着,语气带着怒意,“霍团长是什么人?霍伯伯又是什么人?他们怎么可能有问题?这中间肯定有误会!”

  “冬临对我们家,那是天大的恩情。现在人家出了事,咱们不说想着怎么帮忙,反而要退婚?这像话吗?这是人干的事吗?!”

  他因为激动,声音有些嘶哑。

  王琳连忙扶住丈夫,虽然没说话,但眼神里是支持。

  当初姜五康生病,霍冬临跑前跑后出了多少力,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。

  这样好的人,怎么可能有问题?

  乔玉枝被大伯哥吼得一缩脖子,但立刻又梗着脖子反驳道,“大哥,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!恩情是恩情,可现在是啥时候?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!”

  “咱们总不能为了报恩,把全家都搭进去吧?是,霍团长是帮过咱家,可一码归一码!”

  “现在是他家出了问题,这是要命的事情!咱们小门小户的,经得起这么折腾吗?”

  她转头看向自己丈夫姜七振,带着哭腔道,“七振,你倒是说句话啊!你难道真想看着咱们家被拖累,看着咱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就这么没了?说不定还得去乡下吃苦受罪!”

  姜七振被妻子逼问,脸色难看至极。

  他张了张嘴,看了看愤怒的大哥,又看了看担忧的父母,最后目光落在一直冷着脸没说话的妹妹身上。

  艰涩地吐出几个字:“我觉得玉枝说的,也......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。总要......总要为家里考虑。”

  “考虑?考虑什么?!”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,如同腊月里的冰碴子。

  一直沉默着的姜九梨终于抬起了头。

 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双眼,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,直直地射向乔玉枝。

  目光里的寒意,让乔玉枝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。

  姜九梨缓缓站起身,一步步走到乔玉枝面前,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笑,“二嫂,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你了。你这变脸的速度,可真比翻书还快啊!”

  她环视了一圈家人,目光定格在二嫂那张写满了算计和惶恐的脸上,“当初霍家好的时候,是谁整天‘小九好福气’、‘霍团长真本事’、‘咱们家也跟着沾光’地挂在嘴边?”

  “是谁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,咱们家和霍家是亲家?那时候,你怎么不说怕被连累?”

  她逼近一步,眼神锐利如刀,“怎么?现在霍家刚一出事,问题还没搞清楚,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划清界限,生怕跑慢了一步,沾上一点腥臊?”

  “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。有用的时候就是亲家,没用的时候就是累赘?你这不叫精明,你这叫势利眼,叫忘恩负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