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,庆川的商队仍然去了北方。

  他跟牧民收了不少羊毛和皮草。

  这一次,他们没有用银子交易。

  而是用盐和茶以物易物。

  盐是最普通的青盐。

  茶则是收的老叶茶,炒茶也用的普通工艺。

  闻颜给庆川出主意。

  找匠人把老茶叶碾磨成碎,按袋售卖。

  煮茶时,把茶碎放在专门的茶袋之中即可。

  这样的茶叶,身份尊贵的肯定瞧不上,但对于普通牧民来说,足够了。

  便宜量大,不用花银子,用皮毛去换即可。

  换回来的皮毛,闻颜又如去年冬天那般,制成各色羊毛布、大氅。

  粗糙保暖的,运去北方,少赚些银子。

  精致漂亮的,则运去富庶的南方,狠赚一笔钱。

  柳四哥也跟着庆川去卖衣裳。

  回来之后,他黑了瘦了,不过看上去更有精气神了。

  柳四哥说起自己的经历。

  闻颜发现他更加成熟、稳重了。

  “年前再跑一趟,就不跑了。”庆川对闻颜道。

  “你们路上注意安全,遇到危险,要以人身安全为先。”

  庆川打趣笑道:“你就放心吧,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四哥的。”

  一直到暮色四合,闻颜才收工。

  她先将宁叹送回家中,这才回自个儿家。

  家中冷冷清清的,柳家和应家的亲戚,在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就回松山村了。

  和应知林吃过晚饭,闻颜窝在温暖的炉子旁边,很快就睡了过去。

  应知林将她放到床上,并未像平时那样拥她同眠。

  而是帮她掖好被角,就穿上大氅,悄悄离开了房间。

  他出了自家院子,开门的响动,惊醒了月升。

  月升抱剑出来查看。

  发现是应知林出门,她就没再管。

  应知林偶尔也会夜里出门。

  月升跟过几次,发现他是去见姬承元,她便没再跟着了。

  **

  应知林来到附近的一条小巷子。

  这一次,他见的人并非姬承元,而是虎叔。

  虎叔穿着一身貂皮大氅,头戴一顶兔毛帽,看着就像一个发了横财的地主老爷。

  应知林看见他的打扮,‘扑哧’一声就笑了出来:“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?”

  “他们把我调去了新的地方,那个地方我觉得有些古怪,你可以派人去探查一二。”虎叔递了一张纸条给他。

  “你先按兵不动,不要露出马脚。等我将这边查明了,再商议下一步行事。”应知林安排道。

  “好的,姑爷。”虎叔一句姑爷,就把应知林哄得心情明媚。

  应知林把手伸进怀里掏啊掏,摸出一块碎银塞到虎叔手里:“虎叔在外冒险做事,一定要吃好喝好,把身体养好。”

  “放心吧姑爷,我保准把自己养得壮壮的。不过……这件事要告诉小姐吗?”

  “等我的人把那边的状况摸清楚了,我一并告诉她吧。”

  “行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虎叔点点头,就准备离开时。

  但他没忍住又回头叮嘱应知林:“姑爷,小姐性子好,但最不喜旁人欺骗,你我之事最好早点同她坦白,不然将来有你受的。”

  **

  翌日。

  深冬寒凉。

  应知林早早起床,提着食盒,去外面买了早食回来,同闻颜一起用。

  早饭后,他换好官袍准备去上衙。

  闻颜叫住他:“我今儿有事,可能会晚些回来。”

  “那你带好银两,多穿些衣裳。一定要穿白裘披风,防风保暖。

  还有,你记得多带些银子……”

  应知林碎碎念了一大堆。

  闻颜推着他往外走:“哎呀,我知道了,我是成年人,又不是三岁小孩,我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

  “月升,出门之后,记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家小姐。”应知林的声音,被闻颜关在门外。

  月升掩唇轻笑:“姑爷很在意小姐。”

  闻颜笑笑,没再多说应知林的事。

  闻颜在家中等到下午,看时辰差不多了,才准备出门之事。

  她换了一身利落轻便的衣裳。

  出门前,她在窄袖大氅和白裘披风之间犹豫了一下,最后还是选了不太利落,但应知林要求的白裘披风。

  很快,主仆二人驾着马车就出门去了。

  在一条岔路口,闻颜接过驾车的活,对月升道:“你先去把人带来吧。”

  “好的,小姐。”月升应了一声,就跳下马车,很快就淹没在人流当中。

  闻颜也驾着马车,朝‘清芬酒楼’而去。

  她跟掌柜都是老熟人了。

  “我要的雅间,留着的吧?”

  “闻颜小姐放心,今儿那个房间一直为您空着。”

  “多谢了。”闻颜扔了一锭银子给他,就转身上楼去了。

  暮色四合之际,雅间的窗户被敲响。

  闻颜起身打开窗户。

  就见月升站在窗外的飞檐上,肩膀上扛着一个被子卷。

  “快进来吧。”闻颜让开路。

  月升利落地跳进房间,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,找到罗汉榻,将被子扔了上去。

  “咚——”

  一声轰响。

  被子卷扭动了几下,就打开了。

  露出裹在里面的人。

  那人形容枯槁,面色灰败,双目无神,四肢无力。

  明明穿着厚厚的皮裘,但她仍然冷得瑟瑟发抖。

  此人,不是闻如月又是谁。

  是闻颜让月升去津平侯府将她偷出来的。

  闻颜站在三尺远,都能听见她牙齿打架的声音。

  月升把人放下后,就退到门外守着。

  房间里,只剩下她们二人。

  闻如月吃力地撑起身体,抬眸看着闻颜:“原来是你。大费周章把我弄出来,你想干什么?

  专门看我笑话的吗?

  我现在这副鬼样子,你是不是很高兴?”

  闻颜:“……”

  “可惜,你打错算盘了。

  就算我现在是这副鬼样子,霍耀行还是爱我。

  从始至终,他爱的人都是我。

  夫君说过,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,他始终爱我,也只爱我。”

  闻如月说着说着,就得意地笑了起来。

  但她笑着笑着,又用力咳嗽起来。

  她咳得很痛苦。

  仿佛下一秒,就能把肺咳出来似的。

  闻颜让月升倒了一杯温水给她。

  她捧着杯子喝下水,咳嗽才好起来。

  闻颜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。

  闻如月现在举手都费劲,但她还是颤抖着,从领口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包。

  “知道这是什么?”她朝闻颜炫耀,“这是大照寺的平安符。

  世子爷为了我能早日痊愈,三步一叩去大照寺为我求来的。

  前世的你病成那样,别说是为你虔诚地求护身符,他甚至都不去看你。

  闻颜,你真可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