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颜回到‘一点墨’。

  铺子里已经没有客人,苏合正准备打烊了。

  苏合指了指二楼的方向:“小姐,有人找你。”

  “是义母那边的人?”闻颜询问。

  苏合摇摇头:“不是。那人我不认识,不过从衣着气度判断,应该是勋贵人家出来的。”

  “我上去看看。”闻颜提着裙摆就上了楼。

  佩儿把装新衣的锦盒放在一旁,同苏合一起整理起铺子。

  闻颜来到二楼,发现等候她的是位年轻女子。

  闻颜朝她点了点头:“不知姑娘是……”

  对方表明身份:“我是恭太妃身边的大丫鬟,明日就是赏荷宴,太妃特地让我送些东西过来。”

  说着,她便将一只锦盒递给闻颜。

  “多谢太妃娘娘。”闻颜连忙接过。

  她心里满是惊讶,她跟太妃确实有些交情。

  前几天给自己送赏荷宴的请柬,就已经让闻颜意外了。

  现在又送来礼物,未免有些好得过分了。

  大丫鬟像是看出她的疑惑,解释道:“太妃说了,这是与你品性般配的。”

  闻颜还是一头雾水。

  “东西送到,奴婢就先走了。”她笑笑,朝闻颜福了福身,就下楼离开了。

  闻颜目送她坐上马车离开,这才打开盒子,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。

  竟是一套旧衣。

  雪青的底色,外罩一件藕荷色纱衣。

  无论是款式,还是布料上的暗纹,都有些年头了。

  恭太妃的身份地位超然,更是不缺银钱,她怎会特地送自己一件旧衣?

  闻颜仔细描摹着上面鹤鹿同春的暗纹。

  既然想不通,她干脆就不想了。

  一夜无话。

  转眼就到了赏荷宴当天。

  闻颜和佩儿这段时间精力透支,根本睡不醒。

  还是苏合来敲门:“小姐,你今儿要去赴宴,快起来了。”

  闻颜这才强迫自己起床。

  匆匆洗漱之后,闻颜换上了那一身旧衣。

  苏合道:“小姐,你不是特意订了一套衣服吗?这身衣服款式也太老旧了,穿去太妃的寿宴,会不会有些失礼?”

  “不会。这身衣裳,就是太妃特地送来给我的。”

  苏合:“啊?”

  闻颜和佩儿穿戴好之后,便驾着马车,朝恭太妃斩居的公主府而去。

  恭太妃出身名门,十七岁入宫。

  因为护佑养育当今有功,当今登基后,欲立她为太后,与生母并立为东西太后。

  却遭到恭太妃严辞拒绝:“一山不容二虎,一宫不容二主。”

  皇帝感念她的养育之恩,知她喜欢外面的自由自在。

  便为她破例,准许她每年可有半数时间,到宫外与女儿同住。

  恭太妃虽无太后尊位,超然地位却与太后无异。

  不止满朝文武,甚至连皇亲国戚都要巴结。

  是以,每次恭太妃的宴会,众人削尖脑袋也要参加。

  闻颜到得有些晚了。

  不过,门房在看见她拿出来的请柬后,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。

  立刻有大丫鬟将她引领到后花园。

  闻颜不是第一次来公主府了。

  对富丽堂皇的布置习以为常,倒是佩儿,一路上左看看右瞧瞧,眼睛都忙不过来了。

  很快,他们就到了后花园。

  满塘荷花竞相绽放,繁盛似锦。

  只见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女们都汇聚于此。

  在池塘边或站或坐,真是人比花娇,花映芙蓉面。

  闻如月和江心葵母女也在。

  闻如月今天打扮得格外惹眼,不少人围在她身边奉承:

  “如月,你身上穿的是‘天衣布庄’的绿野仙踪吧!

  全天下仅此一件。

  这身衣裳才展出来一天,就被人订走了。

  我们都在猜测,花落谁家,没想到是你。”

  闻如月以扇掩面,发出咯咯笑声:“我本不想要的,可世子爷非要买给我。”

  “你头上的点翠首饰,很是衬你,一看就价值不菲,定然也是霍世子买给你的吧!”

  “霍世子本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,又如此宠爱你。如月,你可真是好命!”

  “现在还叫如月,应该叫世子夫人……”

  闻如月最爱别人讨好巴结她,被逗得娇笑连连,眉目含春。

  江心葵站在一旁,也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。

  闻颜心中讥诮,不想多看。

  便领着佩儿,顺着无人的小径漫步,欣赏园中其他花草。

  闻如月娇笑间,看见闻颜的身影,顿时眉头轻蹙,抓住江心葵的胳膊,朝闻颜的方向示意:她怎么来了!

  大丫鬟一直随侍在闻颜左右。

  闻颜便道:“你自去忙吧,我这边不碍事的。”

  大丫鬟看出闻颜不喜欢被人跟着,便听话地离开了。

  闻颜带着佩儿闲逛一会儿,前路忽然被人拦住。

  闻颜抬眸,竟是江家母女。

  昨天已经撕破脸。

  闻颜却像个没事儿一般,对江心葵行了个标准的福礼:“母亲!”

  江心葵冷笑:“你昨天诬蔑我的时候,可半点不念母女情分。”

  闻如月也道:“闻颜,这可是恭太妃的宴会,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
  你不会是打着我们的旗号,蒙混进来的吧。”

  闻颜笑眯眯的:“母亲你怎么还在生气?

 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,您这个年纪,正是保养身体的时候,若是气坏了身体,就是如月姐姐的不是了。”

  言罢,她又对闻如月开炮:“大姐,饭可以乱吃,话不可以乱说。

  你诬蔑我蒙混进来,若是让旁人听了去,以为闻家毫无家教!

  母亲教你的修养呢?官宦千金的仪态呢?”

  江心葵母女被她挤兑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。

  闻颜冷笑。

  前世,她不肯让他们压榨时,他们就跟她说亲戚,说养育之恩,说家族荣誉。

  她不过刚刚热了个身,她们怎么就受不了了?

  闻颜嘲弄地看着二人。

  她问江心葵:“你不会是要我趁着赏荷宴人多,澄清昨晚的事吧。

  比如说,一切都是我的算计,你是无辜的,你不仅从严没有打过我,对我胜过亲生女儿!”

  闻颜又看向闻如月:“你则让我去调什么香,否则就要我吃不了兜着走?

  比如说,让我的‘一点墨’开不下去。

  又比如说,让人取消应知林的秋闱资格?”

  看着母女俩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。

  闻颜就知,自己说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