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内外一阵哄笑。

  应秀才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,发起火来,嘴巴也这么毒。

  被比作粗糠的黄莺儿,又羞又恼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  众人顺着应知林的视线,在祠堂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看见了闻颜。

  原本悠然看戏的闻颜,没想到一下成为焦点。

  她尴尬地瞪了应知林一眼,才朝众人浅浅一笑。

  只见她巴掌大的脸上,五官精致,身材窈窕。

  明明脸上稚气未脱,却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。

  焦姨母忽然指着闻颜,大声道:“闻颜一个女人,她凭什么能进应家祠堂。”

  “是我允许的,怎么你有意见?”应族长站出来道。

  应家确实有女子不得入祠堂的规矩,但闻颜是个例外。

  她嫁入应家后,不仅操持家务,让应知林能够安心准备三个月后的秋闱。

  还在村中开办作坊,让好几户快要活不下去的人家,日子变得好过。

  间接让应氏一族在村中威望更甚。

  这样于族中有功的女子,在遇上大事之时,自然能破格进入祠堂。

  见闻颜有族长维护,焦姨母和黄莺儿更是不甘心。

  但是舆论却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。

  众人把黄莺儿和闻颜放在一起对比。

  一个官宦人家长大,一个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女。

  一个容貌昳丽,一个相貌平平。

  一个家财万贯,一个全家刚刚脱贫。

  一个有镇国将军府做靠山,一个毫无背景。

  一瞬间,两名女子被比得一个天一个地,云泥之别。

  黄莺儿脸色惨白,站都站不稳,一下跌坐在地上。

  焦姨母则是咬牙切齿,恨不得冲上去,撕烂那些人的嘴。

  “啪!”一声响。

  宋推官把惊堂木重重拍在桌上。

  喧闹的祠堂顿时安静下来。

  “你们双方,可还有别的证据?”

  这时,差役又提溜出一个人来。

  那人跪在地上,指着焦姨母道:“端午节前两天傍晚,我亲眼看见她去了老焦家。

  第二天,焦婆子就开始在村里散播谣言了。”

  宋推官看着焦婆子:“你可认罪?”

  焦婆子六神无主,

  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焦姨母。

  焦姨母朝她点点头。

  焦婆子便知道,女儿是让自己顶罪。

  她想到女儿说的,不过是传此谣言闲话,顶多申斥几句,挨几个手板心的罪名。

  她便应下了:“老婆子我认罪。”

  “你既认罪,根据大庸律,传谣骂人辱及他人声誉的,判刑一年,流放三百里。”

  “什么!”焦婆子一听要被流放到三百里外,一时间,惊叫一声,吓得不轻。

  她哭着求饶:“大人,我不过是传了几句闲话,怎么还要判刑啊,这不公平!

  而且我就是一个乡下婆子,闲来无事,不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议论几句,别人都没事,凭什么要治我的罪!

  而且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,竟然还要被判刑,我的老脸都丢光了,我没脸活了,官差逼死人了喂!”

  焦婆子又哭又闹,差点就在地上打滚了。

  “你说谎!”

  祠堂外,有村民指着焦婆子道,“你刚被押过来时,你当着差役和应知林的面,亲口承认是你散播的谣言,甚至还威胁应秀才,他若是不娶,就让他不能参加秋闱!”

  宋大人:“岂有此理。原来你是恶意陷害!来人啊,把犯人押到大牢,择日发配。”

  焦婆子见宋大人铁面无私,她吓得腿都软了。

  哪里还能嘴硬,连忙看向焦姨母:“儿啊,你可要救娘啊!”

  焦姨母银牙暗咬。

  她这个母亲,怎的嘴上没个把门,什么话都敢往外说。

  她生怕焦婆子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,一边给她使眼色,一边悲愤地道:“这些谣言竟是娘你传出来的!你为什么要这么做,莺儿可是你的亲外孙女,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。”

  焦婆子直接傻眼了。

  怎么到最后,犯人竟然是自己?

  她本想喊冤。

  可她一对上女儿哀求的眼神,那些解释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。

  她把心一横,咬牙切齿地骂道:“都是我做的。

  我就是看不得大房的后代日子过得好。

  应知林一旦考上举人,就有机会做官,凭什么!我就是要毁了大房的所有后人。”

  焦婆子当场画押。

  此番谣言有了定论,写入县衙卷宗,便有了官方定性。

  将来,谁也别想拿着这件事来攻讦应知林。

  眼看焦婆子要被带走流放,黄莺儿一脸不忍:“娘,外祖母她一把年纪,怎么撑得住……”

  像这种发配不远的,都是去附近的采石场,或者挖河堤。

  十分辛劳。

  焦婆子年纪大了,恐怕熬不住。

  焦姨母眼神凌厉地瞪黄莺儿一眼。

  黄莺儿被母亲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,紧紧咬着嘴唇,不敢再吭声。

  罪魁祸首是黄家母女,却想用一个老婆子来顶罪。

  闻颜可不同意。

  而是当场问道:“造谣诽谤之罪,应该能用钱赎罪的吧。一年徒刑,应该在六十两银子。”

  宋大人惊讶地看着闻颜:“闻夫人竟懂大庸律?”

  闻颜谦虚地道:“以前在闺中闲暇无聊时,读过几遍大庸律。”

  其实是她前世,陪着霍耀行下放时,为了帮助霍耀行,特地钻研了大庸律。

  没想到,今生还能派上用场。

  焦婆子自是不想被流放。

  当即就跑过去,扯住焦姨母的胳膊:“儿啊,你可要救娘!”

  焦姨母却迟迟没有答应。

  那可是六十两银子。

  黄家地多,日子是比普通农户好一些,可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多少银子。

  六十两,要她全家节衣缩食五六年才攒得下来。

  这钱她不愿意掏。

  她拉着焦婆子的手,泪眼婆娑地小声劝道:“娘,那可是六十两。与其交给官府,不如留下来自家人用。”

  “你什么意思!”焦婆子生气地甩开她的手,“你宁愿我去吃苦受罪,也不想出这个钱?”

  “不是的,娘你听我说。

  哥哥家的大孙子,不是到了启蒙的年纪吗?

  与其把钱白白交给官府,不如让您的宝贝曾孙去读书……”

  “呸!进了你口袋的钱,会给我曾孙读书?我看是想留给你那个赔钱货当嫁妆吧!”焦婆子一口啐在她脸上,“难不成,在你心里,我这个亲娘没有你闺女重要了呗?

  哎呦喂,我这是养出一个白眼狼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