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纯平的速度快得离谱!

  他虽然坐的是轿子,但看那劲头儿,像是八匹受惊的野马拉着一样,嗖嗖地往前冲。

  他人在轿厢里,身子却前倾得快要栽出去了,恨不得跳下去推着轿杆跑。

  就这还不停的催催催!

  催得轿夫们脸红脖子粗,脚底儿都快擦出火星子了。

  许纯平心里那叫一个慌啊——

  衍圣公府那摊子破事儿,京城里谁还不知道谁啊?

  只不过,大家都是乌鸦站在煤堆上,谁也别嫌谁黑罢了。

  他一想到孔尚德就头皮发麻。

  这位被当作下一代衍圣公培养的少爷,肯定是孔家的宝贝疙瘩。

  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,他能少掺和吗?

  用脚趾头儿想想都知道答案了!

  现在,太子敢直接上门抓人,手里没点儿硬货怎么行?

  这摆明了肯定是有确凿证据的呀!

  一旦孔尚德被审出来问题那就麻烦大了!

  许纯平不敢再往下想,一路催着轿子一溜烟儿地冲进了紫禁城。

  验完了腰牌之后,许纯平撒开丫子就往南书房跑。

  他自己一个人不行,人微言轻,他要去南书房找帮手。

  对于翰林院掌院学士来说,南书房倒不是禁地。

  许纯平冲进去时,差点和端茶出来的小太监撞个正着。

  一抬头,正好看见正在慢条斯理批阅奏疏的李光地。

  “见过李大学士。”

  许纯平喘着粗气行礼,心里嘀咕着:

  这个老泥鳅,什么时候都是这副四平八稳的德行!

  虽然看不上李光地那滑不溜秋的劲儿,但礼数还得走。

  对许纯平,李光地同样没好感。

  他觉得许纯平这个家伙一直是自作清高。

  看到许纯平行礼,李光地笑得像一尊弥勒佛:

  “哟,许学士,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?”

  他慢悠悠地放下笔,“快请坐,上茶!”

  许纯平哪有心思跟李光地虚与委蛇,急忙道:

  “李大人,喝茶就不必了!”

  “咱得赶紧叫上佟相、张相两位大人快点儿去见陛下。”

  “太子.太子爷刚刚去了衍圣公府,把世子给带走了。”

  “说是世子的案子还没有完!”

  李光地吃了一惊。

  陛下让三法司对衍圣公府的案子高高举起、轻轻放下,这个情况他是看在眼里的。

  他知道乾熙帝的心思,所以他不敢多言。

  在他看来,太子也应该明白他老爹的心思。

  虽然这对太子来说,实在是有些让人不爽。

  但是古往今来的太子,不都得先当孙子,然后才能再当爷爷嘛。

  面对自己老爹的意志,就算心里不痛快,也得捏着鼻子认了。

  谁让那是他爹呢?

  李光地没有想到,太子竟然带人将孔尚德给带走了。

  太子这……这是唱的哪一出?

  “带到什么地方去了?”李光地急切地问道。

  “不知道啊,太子只是说孔尚德的案子没有完。”

  许纯平急得直跺脚:“大学士,您得快点拿个主意啊!”

  “要不然,可能会出大事啊!”

  看着一脸急切的许纯平,李光地心里立马打起了算盘:

  一边是太子,一边是皇上,这浑水我能蹚?

  在这等的情况下,自己可不能挑这个担子。

  立马露出凝重又体贴的表情:

  “此事关系重大,走,咱去找佟相和张相商议一下。”

 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,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:

  这种烫手的山芋,当然要多几个人一起捧才不烫手嘛!

  许纯平连忙跟上,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。

  一个人急得满头大汗,一个稳得像去赴宴,尽管表面上看,步子倒是倒腾得快极了。

  不一会儿功夫,两人就冲进了佟国维的值房。

  佟国维面容红润,此时正在优哉游哉地品参茶。

  看到两人进来,不紧不慢地招招手,笑着道:“光地、纯平,你们两位来得正好。”

  “我刚刚让人用陛下赐的老山参弄了一壶参茶,快趁热尝尝,大补啊。”

  许纯平心时里直跺脚,这都啥时辰了,您还有心思大补?

  再补下去,太子那儿怕是要把房顶给掀了!

  但他的地位比李光地要低,在这等情况下,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李光地。

  李光地赶忙上前,把事儿说了一遍。

  佟国维端着茶盏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——

  好家伙,太子这是跟皇上杠上了?

  让孔尚德继任衍圣公,是他和乾熙帝确定的。

  对于这样的结果,他喜闻乐见。

  因为这表明,乾熙帝对于能干的太子,是越来越忌惮。

  这是个好事儿啊。

  本来,在他想来,面对这样的结果,就算太子一百个不甘心,也只能憋屈地咽下。

  毕竟做出这个决定的,是他的老爹。

  却没想到,这太子爷不按常理出牌,居然会如此的硬刚。

  三法司将孔瑜瑾的案子给审了,他竟然弄孔尚德的案子。

  这是和陛下对着干啊!

  这可真是太好了!

  在佟国维看来,这真的是一件大喜事。

  太子和乾熙帝闹得越僵,对八皇子的好处越大。

  如果能够一顿板子将孔尚德打死,那就更“完美”了。

  心里乐见其成,脸上却大惊失色:“没有陛下的命令,太子怎么可以随意拿人。”

  “这可如何是好?”

  李光地差点翻白眼:

  我们跑过来干什么?不正是来问你,该如何是好的吗?

  心里鄙夷佟国维这种推诿的做派,嘴上却道:

  “佟相,要不咱们一起,去向陛下报告这件事情吧。”

  “晚了就来不及了!”

  佟国维听到这话,大声道:“对对对,快去请张大学士!”

  佟三明白自家老爷意思心领神会,听到这话,一溜烟跑着去请张英了。

  等张英迷迷糊糊被请来,佟国维简单说了一下事情,一行四人迅速赶到了乾清宫。

  乾熙帝过年同样很忙!

  过年的时候,各地督抚扎堆进宫,除了向乾熙帝回禀工作之外,也是来六部走动。

  所以乾清宫新弄的等候小厅中,此时坐了不少人。

  偷瞄一眼满屋子的督抚,许纯平暗自庆幸。

  幸亏自己拉了三位大学士,要不然光凭自己的身份,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!

  “请公公禀告陛下,就说我们三个有要事求见。”

  佟国维虽然巴不得太子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,但是戏还得做足了。

  这种正事儿哪敢耽误?毕竟他身边都是人精。

  但凡他有丝毫的消极懈怠,说不定就会被人给回禀给乾熙帝,到时候,他就是吃不了兜着走。梁九功一看这阵仗,就知道出大事了,赶紧麻溜地进去通报。

  乾熙帝此时正在和云贵总督穆兴厄说话,看到梁九功过来,顿时知道出了大事。

  要不然按照梁九功的眼力劲,绝对不会做这种失礼的事情。

  “何事慌张?”

  “陛下,三位大学士求见,说有要事。”

  穆兴厄此时正回禀到关键处,听到梁九功的禀告,知道这次奏对恐怕进行不下去了。

  这让他大为失望。

  他本来还想着趁乾熙帝心情好,给自己换一个地方。

  云贵虽然不错,但是,如何能够和两江相比呢?

  只是,这回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!

  乾熙帝根本就无心理会穆兴厄的心情,一挥手打断道:“穆兴厄,你先去休息一下。”

  “宣三位大学士进来。”

  仨人鱼贯而入,看到许纯平,乾熙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,但是也没有说话。

  佟国维沉声的道:

  “陛下,翰林院掌院学士许纯平来报,说太子爷让人带走了衍圣公世子孔尚德,说孔尚德的案子还没有了结。”

  “因为事涉太子,臣等不敢擅专,特请陛下圣裁。”

  乾熙帝原以为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没想到,居然是这么一个事儿。

  太子把孔尚德给拎走了!

  真是好大的胆子!

  自己已经让三法司把案子审结了,他这是要干什么?转头就掀桌子吗?

  当即脸色一沉,眼神像箭一样射向许纯平:“刚才,佟国维说的是真的吗?”

  “陛下,千真万确啊!太子爷带走衍圣公世子的时候,奴才就在旁边。”

  “太子说孔瑜瑾的事情三法司是审过了,但是他现在要审的是孔尚德侵吞赈灾粮款的事儿!”

  乾熙帝勃然大怒:“胡闹!太子带人的时候,你不会阻止吗?”

  许纯平扑通一声跪下:“臣拦了,但是没拦住啊!”

  “太子执意要抓孔尚德,臣也是束手无策啊。”许纯平也不藏着掖着了。

  “佟国维,你和隆科多去查太子将人带到什么地方,然后按照朕的旨意,把人给带回来!”

  乾熙帝没有理会许纯平的哀怨,稍微迟疑了一下,就做出了决断。

  他是皇帝,当然不能亲自出马,要不然的话,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。

  佟国维身份足够,能力也有,而且,他和太子也不是一伙的。

  他出马,还是比较放心的。

  佟国维眼珠一转,躬身道:“陛下,如果太子执意抗旨不尊,臣该怎么办?”

  佟国维这话一出口,顿时让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。

  好家伙,这是当面向皇上讨“尚方宝剑”哪!

  乾熙帝沉默片刻,瞥了一眼佟国维,忽然抽出一支金批令箭,声音冷嗖嗖的:

  “如果太子抗旨不尊,佟国维你便用这令箭,将太子押解回毓庆宫歇着去。”

  一旁的张英和李光地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,心里齐刷刷地地咯噔一下:

  一旦动用这金批令箭,这事儿可就闹大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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