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淮川的大手揉搓着她纤薄的后背。

  “都听你的。”

  孟老爷子的衰老,孟春桃的差点殒命,让孟月仙开始思考。

  结婚又能怎样?

  她惧怕的其实不是一纸婚约,而是错付的恐慌。

  傅淮川已经证明他的真心。

  她不想让他失望。

  给不了一个属于他的孩子,那就给他想要的围墙。

  孟月仙太累了。

  她决定遵从本心,不再计较得失。

  “你下班就来了?”

  “下午就来了,你忙你的,我会抽出时间白天过来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孟月仙的脑袋在傅淮川的胸口又蹭了蹭,依依不舍地抬起头,下巴抵在他的胸口。

  “回去吧,明天还得上班。”

  傅淮川宠溺地**她的头顶。

  “谢谢你。”

  “谢我什么?”

  “谢谢你愿意嫁给我。”

  孟月仙站在原地,看着车尾灯消失不见在浓黑的夜里,转过身上楼。

  她直奔孟春桃的监护室,从玻璃窗外看到她静静躺在床上。

  换好无菌服,她走进病房,坐在床边的木凳上。

  “二姐,咱俩到时候一起办婚礼行不行?”

  “小时候咱过家家的时候你就说,咱们一起嫁人,嫁给两兄弟,这样天天能见到面,不用分开,嫁兄弟是不可能了,可我们能一起嫁人也挺好,对不对?”孟月仙坐在床边对着孟春桃碎碎念。

  “二姐,我想吃你给我做的拔丝地瓜,只有你做的拔丝才能拔那么长,你多少年没给我做过了……”

  躺在病床上的孟春桃脸色依然苍白,但是比昨天相比好了不少,现在不用再戴氧气面罩。

  孟月仙用手拄着下巴,喃喃自语。

  “姐夫的白头发长了不老少,到时候你给他染染头发,这样在婚礼的时候不会被人说是老夫少妻……”

  说了一会儿,孟月仙这才站起身,看着病床上的孟春桃说了最后一句话。

  “二姐,你好好睡,睡饱了可得快点起来,我走了。”

  孟月仙起身离开,又走去孟老爷子的病房。

  静悄悄的走廊只有孟月仙一个人的脚步声。

  后半夜的医院静悄悄,她刚走到门口,就见着孟老爷子佝偻着腰在那轻轻关门。

  “不睡觉瞎溜达啥?”

  孟月仙一句话吓得孟老爷子一个激灵。

  “这么晚你来干啥?”

  “你管我。”

  孟月仙说得很理直气壮,孟老爷子瞥了她一眼。

  “一身的酒味儿,要熏死谁。”

  “你这身体就别熬了,我二姐睡得挺好。”

  孟老爷子拢了拢身上的外套。

  “一天这么忙,就别往这跑了。”

  二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长凳上,微弱的黄色夜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  父女谈心总充斥着难以明说的尴尬。

  孟月仙看着墙角的紧急通道标志,“我忙是应该的,我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,这就是我忙的意义。”

  孟老爷子看着脚上的塑料拖鞋,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。

  “你要照顾好身体。”

  一句话说得孟月仙有些眼眶热,她直接站起身,“你回去睡吧,我找个地方眯一会儿。”

  她甚至不敢去看孟老爷子的脸,急匆匆离开。

  径直走到远处的走廊长椅,她和衣躺下,闭上双眼。

  短短几日,孟老爷子变得不再像他,二姐正躺在重症监护室。

  胡思乱想中,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
  一夜睡得腰酸背痛。

  孟月仙被早上送饭的顾念叫醒。

  “妈,今晚回去睡吧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孟月仙起身,浑身疼得不行。

  “我现在回去洗洗澡换换衣服。”

  折腾了两天两夜,孟月仙觉得傅淮川一定鼻子坏了,要不肯定能闻到自己馊了。

  她都嫌弃自己。

  孟月仙不放心站在玻璃窗外看着里面还在沉睡的孟春桃。

  老姚打着哈欠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,“月仙你怎么来了?”

  “晚上来看看。”

  孟月仙抬腕看了看时间,赶紧离开医院。

 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,痛快洗了个澡,换上浅灰色丝绸衬衫,黑西裤,头发还湿着,就匆匆下楼。

  今天要开会,可不能迟到。

  低垂的铅云压顶,酝酿一场大雨,闷热的空气密不透风。

  大雨欲来的沉重感,让呼吸都粘腻起来。

  孟月仙时间卡的刚刚好,九点整抵达尧山县的**大楼。

  周主任正跟刘勇探讨拆迁目前遇到的各个问题。

  “现在的情况是大部分村民配合工作,但是有部分村民对于搬离祖宅抵触,还有些担心补偿款兑现的问题,不肯签字。”

  孟月仙气喘吁吁坐到刘勇身侧,静听讨论内容。

  “你咋跑的呼哧带喘的?让你晚点过来都行。”

  孟月仙笑笑,“路上堵车,要不早到了。”

  “孟老板,现在目前棘手的问题在这,你看怎么办?”周主任还是尊重她,征求她的意见。

  孟月仙皱眉思考片刻,“现在兵分两路,同意撤离的能拆的先拆,也是磨合一下工程队。”

  刘勇点头,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我带着人先拆,你那头尽快解决这些钉子户。”

  说到此,几人起身,赶赴现场,车程不远,几分钟就到。

  下了车孟月仙跟随周主任,去往第一户人家。

  她承包的尧山县高速路段正好经过一座村落,花溪村。

  低矮的平房不规则遍布,土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忙着搬家,几家门口都停着板车,上面放着值钱的家什,忙碌中不时有锅碗瓢盆掉落,家里的女人或破口大骂,或沉默拾捡。

  突然要离开生活了多年的家,每个人喜悦中又参杂着陌生的期待。

  未知的新生活让人多少有些忐忑,孟月仙完全理解。

  周主任在前面急急带路,走到村里正中央的一处老房。

  篱笆围着三间瓦房,院中间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榕树,清风吹过,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,树荫下的老人穿着粗褂长衫坐在藤椅上,气定神闲地喝着功夫茶。

  “陆老。”周主任走上前,孟月仙紧随其后。

  坐在竹椅上的老人头发花白,还有一把仙风道骨的白色胡子,听见杂乱的脚步声,眼皮都没抬一下,单手捏着茶碗,残茶浇在金蟾茶宠上。

  “不搬,来多少次都白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