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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战星河深呼吸了口气,这才迈步进来。

  踏入那间溢满药香的寝房时,脚步是迟疑的,心却擂鼓般急跳,几乎要撞碎胸骨。

  然后,她看见了他。

  谢玉珩斜倚在紫檀木拔步床上,一身素白中衣,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。

  窗棂透过的天光柔柔落在他侧颜,将那张清减许多的面容镀上薄辉,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玉质感,俊挺的鼻梁投下浅淡阴影,下颌线条瘦削却依旧利落。

  他整个人像一尊被时光精心打磨过的玉像,疏离,易碎,却不减半分出尘气质。

  空气仿佛凝滞。

  她的目光,撞入那双深潭似的眸子里。

  刹那间,山河倒退,岁月无声。

  过往的恩怨、痴痴缠缠的十年,决绝的和离、听闻他死讯时剜心般的痛……万千情绪奔涌而来,堵在喉间,涩得发疼。

  她看到他平静的眼底,也因她的闯入,骤然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,似冰湖投石,涟漪轻荡,又迅速归于沉寂。

  他竟真的……还活着。

  跟做梦一样……

  “娘亲,快过来呀!”

  谢皎穿着绯色小襦裙,像只欢快的小蝴蝶,从战星河身后飞出,扑到床沿,小手紧紧攥住了谢玉珩搭在锦被上的修长手指,奶声奶气地宣告:“爹爹还是这么好看,怪不得娘亲都看入迷了呢!”

  孩子天真烂漫的话语,像一把钥匙,倏然打开了僵局。

  战星河不禁脸红耳赤,“皎皎,别乱说。我才没有看入迷……”

  说着飞快的看了眼谢玉珩。

  谢玉珩垂眸,看着那酷似战星河幼时的小脸,冷寂的眼底终于渗出一抹极淡的、几乎无法捕捉的温柔。

  他抬手,指节分明却苍白无力,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发顶。

  “皎皎,你先出去。”

  谢皎机灵的眼珠子动了动,“恩,我就在外面,爹爹有事就喊我。”

 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就出去了。

 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
  “公主,是打算站在门口探病?”谢玉珩轻笑。

  战星河强迫自己移开凝在他脸上的视线,每一步都走得艰难,最终在离床榻几步之遥站定。

  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,尽管袖中的指尖早已掐入掌心。

  “听闻世子醒了……身子可好些了?”

  她语气有些疏离。

  谢玉珩抬眼,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,清冷,克制,如同看着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
  他微微颔首,声音因久未言语而带着些许沙哑,却依旧如玉石轻击:

  “劳公主挂心,已无大碍。”

  公主。

  这个称呼从他口中吐出,带着冰冷的重量,砸在战星河心上。

  她心里感到酸涩。

  是啊,她不再是他的妻子,他们早就形同陌路。

  那个为了救她,甘愿引渡致命情蛊,以命换命的谢玉珩,已经“死”在了过去。

  这次他也应该为自己而活。

  她不应该再来打扰他……

  “对不起……”

  谢玉珩笑道:“又不是你的错,道什么谦?”

  “可都是因为我……”战星河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潮热。

  “都过去了。”谢玉珩低声道。

  那时,他心甘情愿。

  如今,不想她再有什么负担。

  “公主往后能幸福便可。”

  战星河心头哽咽,泪眼朦胧。

  这满室的药香,他眉宇间深藏的虚弱,女儿懵懂的亲近,还有他们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……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窒息。

  她与他,隔着的何止是生死一场。

  是再也回不去的曾经,是爱而不能言的绝望,是横亘着家国、责任与另一个婚姻的,千年万年的荒凉。

  她见他安然,便已……别无他求。

  战星河垂下眼睫,遮住满目疮痍的情愫,声音轻得仿佛一触即碎:“世子好生休养,本宫……告辞了。”

  说罢,她几乎是仓皇转身。

  却在转身的刹那,泪如雨下。

  而她不曾看见,在她转身之后,床上那清冷如玉的男人,一直强撑的平静瞬间也瓦解。

  他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目光缱绻而痛楚,直到那抹倩影彻底消失在光影尽头,才缓缓闭上眼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,死死咽回心底最深的地方。

  室内唯余药香袅袅。

  “爹爹,娘亲走了。你怎么不留她?”谢皎进来,语气带着可惜。

  谢玉珩看到女儿将眼底的情愫压得更深,淡淡的笑道,“皎皎,往后你母亲有自己的生活,我们不要再去打扰她。”

  “恩,我明白。”谢皎点了点头,伸手抱住她,“我只要爹爹平安无事就好。”

  说着他仰头,“那你要不要接王姨回来?”

  “皎皎,你爹累了。”这时,张氏带着食盒进来,突然就打断她。

  皎皎暗暗吐了吐舌头,不再说话。

  “珩儿,你现在身体虚弱,应该多吃,多休息。”张氏也不多说多余的事,笑呵呵的将炖的汤端出来给他。

  谢玉珩喝了几口汤,就有些累。

  张氏就带着孙女先离开。

  两人走后,谢玉珩睁开眼睛,“流云。”

  流云立刻进来,“世子。”

  “阿璃醒了吗?”

  流云摇了摇头,对于娘娘取心头血救他的事,他们都不敢隐瞒他。

  “皇上,想要千年血鹿,但林飒不同意,非要进宫为妃。”

  “封将军也说了,那千年鹿,只有林飒可以找到它。”

  谢玉珩眸色微沉了沉,“给我更衣,我要进宫。”

  “可是您的身体……”流云有些着急。

  “无碍。”

  谢玉珩执意进宫,谁也拦不住。

  流云只能给他更衣,然后护送他进宫。

  谢玉珩来到青云宫,见了战帝骁。

  两人商量了一下,谢玉珩说,“可以册封林家为异性王,只要利益够大,那林家自然有人可以拿的住林飒。”

  战帝骁眸色一亮,瞬间有了主意,笑道:“你说的对。”

  这几天他都急疯了。

  没有想到可以用这个办法。

  战帝骁立刻召集百兽族的人,说只要谁可以献出千年鹿血,就册封为云璃国第一个异性王。

  消息放出,百兽一族果然心动了,而且是相当心动。

  内部开始有人提醒罢黜林飒圣女的身份。

  “你们凭什么罢黜我?”林飒怒道。

  **劝说道:“飒飒,你不要再执迷不悟。千年鹿取一点精血,不会有什么损伤。何况是为了救皇后娘娘,这是功德一件。我们林家立功好机会啊!”

  “就是啊,林飒,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私心,就害了我们整个族人被赶出云璃国。皇上说了,只要献出鹿血,我们就是异性王家族了。比其他家族都要强大,也有更大的权利。何乐而不为?”众人纷纷指责林飒。

  林飒愤怒道,“爹,你为了异性王,就要背叛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