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紧锁眉头,满脸不悦地接了过去,仔细打量了一番。

  随即问:“您找谁?我是这农场的场长,袁洪。”

  “夏婉跟黎国筌。”

  这话一出,王小北主动伸出手,“袁场长,麻烦您让那两位过来一下,我们有点事需要核对。”

  袁洪并没有回握,转而朝后喊道:“黎国筌,过来。”

  “来了。”

  昔日风采与温文气质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满身萎靡与疲态。

  黎国筌匆匆走过来,默默望着二人,未作声。

  场长见状,又呼喊了一声:“志勇。”

  “哎,来了。”

  不远处,一名青年应声而来,边跑边问:“场长,啥事儿啊?”

  “你带这二位同志去隔离室,随后再去女子组那边找夏婉来。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。”

  “好的,场长。”

  志勇答应后,场长向王小北二人点点头,随即转身离开。

  王小北对于这番接待并不以为意。

  志勇打量了他俩一番,又瞅了瞅黎国筌,说:“走吧。”

  说着,他便领头向前走去。

  王小北提着包,与王梅一道跟在后面。

  进入农场,眼前是一个宽敞院子,里面不仅空旷,还种有农作物。

  几人被带到一间土坯房前。

  屋内亮着灯,中央摆着一张桌子,周围绕着几把椅子。

  到了地方,志勇环视屋内一番,说道:“你们就在这里谈吧,我这就去给你们叫夏婉来。”

  说完,他即刻动身离去。

  待志勇走远,王梅连忙过去关紧房门,这才急匆匆地回到王小北身旁。

  “黎老师,你怎么样了?”

  听见这关切的话语,黎国筌愣了愣,望向王小北,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。

  王小北笑呵呵地说:“黎老师,特殊时期特殊处理,您别往心里去啊。”

  黎国筌恍然大悟,但转念一想,又有点犯嘀咕,这不会是来诈自己的吧?

  见黎国筌沉默不语,王小北一扫屋外,随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饭盒跟一瓶酒。

  “带多了不方便,咱们就简单吃点。”

  说着,他又指了指那瓶酒:“黎老师,这酒您可以喝不?可以喝您就留下,晚上自个儿慢慢喝,不可以就算了。”

  他拿出的东西,全是看场长的态度。

  不然,可就有别的东西了。

  “黎老师,你快吃吧。”

  王梅帮忙把饭盒打开,分了一份给黎国筌。

  黎国筌望了望二人,想了一下,最终还是接下了食物。

  至于那酒,他没碰。

  “酒我带回去,晚上寒气重,喝两口暖暖身也好。”

  王小北见状,便说:“那你们慢说,我出去透透气。”

  出门后,轻轻带上房门,留给他们一片私密空间。

  而他自己,则在外头耐心等待。

  不多时,那位名叫志勇的,带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出现了。

  自然是夏婉。

  志勇走近,冲着王小北没好气地嘟囔:“人我给你带来了,有啥赶紧问,我们还忙着呢。种地也是为了国家建设做贡献……”

  王小北点点头,朝一脸茫然的夏婉招了招手:“进去吧。”

  夏婉看了看王小北,最后还是迈步进了屋。

  门一合上,王梅连忙凑上前,搂着夏婉悄声说:“婉婉,你怎么样?”

  夏婉叹了一声,瞅了一眼旁坐的黎国筌,欲言又止,只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花。

  王梅也跟着抹了抹泪,“老师,这是我初中同学,好姐妹。”

  王小北二话不说又拿出一份饭来。

  夏婉也不扭捏,大大方方坐下就开动了,那架势像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似的。

  王小北随口问道:“农场里的人相处得如何?”

  嘴里还嚼着饭的夏婉回答:“农场里的人还算和善,只要城里那些家伙不来找茬,他们大都不会太严。”

  这话一出,王小北心领神会。

  夏婉口中的“城里那些人”,指的多半也是和他一样被派来体验生活的,或许是工人,也许是大学生。

  他转头安慰夏婉:“别急,你这学习锻炼的日子应该快到头了。”

  夏婉这种情况,纯粹是来体验农活的。

  毕竟银行那摊子事儿离不了人,她很快就能回去。

  至于黎国筌……

  那就得看他造化了。

  短则两三年,长了说不定小半辈子都得搭进去。

  尤其随着城里送过来的人日益增多,这里容纳不下之后。

  黎国筌极有可能被发配到更偏远、条件更艰苦的地方去。

  住的环境,可想而知有多糟心。

  夏婉轻轻颔首,转而问王梅:“小梅,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?去我家找过我?家里一切都还好吧?”

  她的这次可是说走就走,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。

  家里人想得知消息,恐怕只能靠打听。

  “嗯,我去你家了,不然上哪儿找你呢。”

 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。

  王小北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黎国筌。

  “黎老师,这次时间仓促,有什么需要捎带的东西,或者有啥话要带给谁的?”

  听了这话,黎国筌颔了颔首:“你等一下,我去宿舍取个东西,马上回来。这信你帮我带走。”

  “没问题。快去吧。”

  黎国筌点点头,顺手把酒也一并带了回去。

  王小北见了并没有多说。

  对方敢拿,自然不会出岔子。

  再说,大家处境相同,不然也不会聚在这里。

  通常情况下,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

  当然,他既然敢这么做,自然有他的应对之策。

  此时,王小北望向正在抹泪的夏婉。

  王梅已经将家中境况透露给了她。

  夏家那边,夏父情况还算乐观,夏母那边则稍微棘手些。

  想想也是,能在建国前学小提琴的,哪会是普通人呢。

  日复一日,大会小会不断。

  王小北走近,掏出一个小盐水瓶,交代道:“拿着这个,每天喝一点,别把身体搞垮了。”

  夏婉一脸疑惑地接过瓶子,“这是啥呀?”

  “这药水,喝了对身体有好处。你收着,但别喝太多,每天适量就行。”

  王梅叮嘱道。

  无论谁出远门,王小北都会准备好这样一份。

  说辞早都烂熟于心了。

  王小北听了,只是淡笑。

  不一会儿,他转身开门,只见黎国筌正走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