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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梁爱卿如此急切地对号入座,莫非是……自认为自己就是那诏书中所指的‘奸臣’不成?”

  梁坚被这番连消带打的话问得一时语塞,他下意识地再次展开绢帛细看,脸色微变。

  确实,这封诏书从上到下,根本就没有提到过他的名字。

  方才他先入为主,加之笔迹与夏龙渊平日奏章批阅的笔法有七八分相似,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夏龙渊想联通外界,讨伐自己的铁证。

  可如今被夏龙渊点破,再细看那笔锋细节,似乎……确实与夏龙渊的亲笔有那么一丝不同!

  不,是完全不同!

  梁坚为了把控朝政,早已经将夏龙渊的一切都了然于胸,自然也包括他的笔风。

  这字,绝不是夏龙渊写的!

  这是假诏书?!

  一个念头如同冷水浇头,让梁坚瞬间清醒了大半。

  他看着突然变得气定神闲、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看着自己的夏龙渊,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。

  夏龙渊怎么会无缘无故发这么一封诏书出去?!

  夏龙渊却不再给他深思的时间,冷哼一声,直接对周围尚且愣着的宫人下令。

  “还愣着干什么?抬上王大监,回朕的寝宫!立刻去传御医!若王大监有个三长两短,朕唯你们是问!”

  那些宫人侍卫面面相觑,都下意识地看向梁坚。

  他们都是梁坚安排的人手,现在自然是听他的。

  梁坚脸色阴沉变幻,他心念电转,知道自己恐怕是被夏龙渊给耍了。

  “梁相?”

  就在这时,夏龙渊冰冷的声音传来。

  看到他冷冷注视着自己的眼神,梁坚叹了口气。

  如今既然没有抓到夏龙渊的错处,他也不宜将皇帝逼得太甚,否则一旦消息走漏,对他不利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与怒火,挥了挥手,示意手下人按夏龙渊的命令行事。

  侍卫和太监们这才如蒙大赦,连忙小心翼翼地上前,抬起血肉模糊的王大监,快步向皇帝寝宫而去。

  随后有太监飞奔去太医院传召御医。

  夏龙渊负手而立,看也不看梁坚父女一眼,抬脚便要离开。

  “陛下请留步!”梁坚上前一步,将那卷明黄绢帛递了过去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“此物……既然是陛下之物,那还是物归原主吧。”

  夏龙渊脚步一顿,回头瞥了一眼那绢帛,嘴角的讥讽更浓。

  “朕说了,此物非朕所有。梁宰相若是喜欢,自己留着欣赏便是。”

  说罢,他再不停留,龙行虎步,径直离开了梁贵妃的宫殿,只留下一个傲然挺拔的背影。

  看着夏龙渊如此轻松甚至带着不屑地离开,梁坚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“川”字,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如同野草般疯长。

  这时被落了面子的梁贵妃眼神怨毒地凑上来。

  “爹!您何必对他如此客气,今日这王大监前往密道传信,必然有所图谋,他传出去的绝不止这么一封诏书这么简单。”

  “他夏龙渊如今不过是笼中之鸟,瓮中之鳖!直接严刑拷问,还怕问不出真话吗?”

  “蠢货!!”

  梁坚猛地回头,眼中怒火喷薄,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狠狠扇在梁贵妃脸上,力道之大,直接将她打得踉跄几步,跌坐在地。

  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!竟敢对陛下如此不敬?!谁给你的胆子动用私刑,还敢对陛下拔刀相向?!你是想让我梁家被天下人唾骂为弑君逆贼吗?!”

  “今日若非你鲁莽行事,打草惊蛇,岂会如此被动?!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!”

  梁坚指着她,厉声斥骂,毫不留情。

  梁贵妃被打得发髻散乱,珠钗掉落,脸上火辣辣地疼,心中更是充满了不解和委屈,她不明白,父亲明明已经掌控了一切,为何还要对那个傀儡皇帝如此忍让。

  梁坚看着她那副蠢样,连解释都懒得给,直接对心腹下令。

  “看好她!从今日起,没有我的命令,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!更不许她再去招惹陛下!”

  吩咐完毕,梁坚阴沉着脸,带着满腹疑云和怒气快步离开。

  刚一离开宫中,他便立刻调动人手,将夏龙渊的寝宫围得如铁桶一般,彻底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,王大监伤愈后也将被严格看管,不得自由行动。

  这也是他掌控了京城之后带来的底气,换做之前,他是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。

  而这也象征着夏龙渊彻底沦为囚徒,再难闻宫外之事。

  不过,夏龙渊对此并不在意。

  他现在全部的心思,都放在了抢救王大监上。

  梁坚虽然加强了软禁,但在救治王大监这件事上,倒没有暗中作梗,或许是觉得一个重伤的老太监已无威胁,也或许是暂时不想彻底和夏龙渊撕破脸皮。

  经过太医院几位御医的全力抢救,王大监终究是吊住了一口气,性命算是保住了。

  入夜,万籁俱寂。

  王大监从昏迷中悠悠转醒,浑身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。

  当他模糊的视线聚焦,看清夏龙渊正不顾身份地坐在他榻边的矮凳上守候时,他顿时大惊失色,挣扎着就想要起身行礼。

  “陛下!老奴……老奴何德何能……”

  “别动!”夏龙渊连忙按住他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,“你伤势沉重,御医说了需静养,这些虚礼就免了。”

  但王大监依旧挣扎,执意要行礼。

  他当了一辈子的太监,从先帝还在世时就追随着夏龙渊,从未少过礼数,现在岂能自己躺着,让夏龙渊在一旁守着自己。

  夏龙渊见他如此坚持,便用话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。

  “好了,你先告诉朕,那诏书……究竟是怎么回事?为何梁坚拿到的不是朕写的那封……”

  提到诏书,王大监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后怕,随即又涌起一丝庆幸和自得,他虚弱地喘了口气,低声道。

  “陛下明鉴……老奴……老奴虽然也没预料到今日会被梁贵妃抓住,但老奴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,便在送出陛下真诏之前,模仿陛下的笔迹……另写了一封假的……先让一名死士送出,作疑兵之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