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;

  “之前身子不爽利,如今好些了,若再不来,岂非失了规矩,让人说臣妾恃宠而骄?”

  她嘴上说着规矩,行动间却毫无恭敬之意,不等夏龙渊开口,便自顾自地直起身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夏龙渊身上,带着审视的意味,再次追问。

  “方才陛下笑声传得老远,不知究竟是何等趣事?说出来也让臣妾沾沾喜气嘛。”

  她笑吟吟地看着夏龙渊,眼底却无半分笑意,只有一片冰冷的探究。

  其实,梁贵妃内心对夏龙渊早已无情可言。

  当初她嫁入宫中,本就是梁家为了巩固权势、图谋后位的一步棋。

  奈何夏龙渊最终却立了家世平平,性格飒爽不似女子的现任皇后,使她与后位失之交臂,从那时起,她便恨极了夏龙渊。

  如今夏龙渊失势,成了她父亲手中的傀儡,生死皆在梁家一念之间,她便连表面的讨好都懒得做了。

  今日前来,不过是得了父亲吩咐,要加强监视,防止这落魄皇帝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。

  夏龙渊又如何不知她的心思?

  他冷哼一声,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厌恶。

  “不过是王大监这阉人,说了些宫外听来的粗鄙笑话,难登大雅之堂,恐污了梁妃的耳。梁妃还是回宫好生将养着吧,免得又‘病’了。”

  说罢,他竟直接起身,看也不看脸色瞬间铁青的梁贵妃,对御花园外的宫人吩咐道。

  “来人,送梁贵妃回宫休息。”

  说完,他便在皇后等人的簇拥下,径直从梁贵妃身旁走过,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。

  被夏龙渊如此无视和羞辱,梁贵妃站在原地,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,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恨意与杀机。

  ……

  夏龙渊回到自己的寝宫,脸上的淡然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希望与决绝的凝重。

  他屏退左右,只留下王大监一人。

  确认四周无人监视后,夏龙渊迅速走到龙床内侧,摸索片刻,取出一块明黄色的丝帛。

  他走到书案前,提起笔,略一沉吟,便以最快的速度在丝帛上写下了一封简短的诏书。

  诏书内容大意是指控梁坚篡权窃国、软禁君父,命冀州刺史袁康见诏后,即刻起兵,与燕王杨凡互为呼应,共赴国难,勤王靖难!

  写罢,他仔细吹干墨迹。

  丝帛之上,字迹苍劲有力,带着一股帝王的决然。

  然而,这封至关重要的诏书上,却没有任何印玺——他的皇帝玉玺、随身私印,早已被梁坚搜走控制。

  夏龙渊将这封无印诏书郑重地交给王大监,沉声道。

  “王大监,既然你尚有办法联系宫外,朕便再将这千斤重担交予你。你想尽一切办法,务必将此诏书送出宫去,送达至冀州刺史袁康手中!”

  他眼神锐利,继续道。

  “袁康此人,素有忠义之心,能力不俗,朕本就有意对其委以重任。如今国难当头,正是他用命之时!”

  “若有他在北方起兵响应,与杨凡南北夹击,必能大大缓解杨凡的压力,或许……能更快来到京城,铲除国贼!”

  王大监双手颤抖地接过这轻飘飘却又重如泰山的丝帛,神色无比沉重。

  他看了看诏书,担忧道。

  “陛下……这……这诏书之上,并无任何印玺为凭……那袁刺史……他真的会相信吗?万一他不信,或是……或是将此书呈给梁坚老贼,那陛下您……您岂不是危矣?!”

  看着王大监惶恐的模样,夏龙渊反而平静地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命运的豁达与决绝。

  “王大监,若朕的亲笔手书,朕的这番托付,都不能让袁康相信,反而因此陷朕于死地的话……那只能说明,朕的天命,或许真的到此为止了。”

  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而坚定。

  “届时,朕死而无憾。正好……也能让杨凡那小子,名正言顺地来当这个皇帝!”

  “陛下!”王大监吓得魂飞魄散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,连连磕头,“陛下慎言!陛下乃真龙天子,受命于天,吉人自有天相,万岁万岁万万岁!岂会有天命不再之说!老奴……老奴相信袁刺史定是忠贞之士,必能明辨是非,不负陛下重托!老奴这就去办!拼了这条老命,也定将诏书送到!”

  看着王大监涕泪横流、赌咒发誓的模样,夏龙渊心中掠过一丝暖意。

  他弯腰,亲手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内侍扶起,拍了拍他的肩膀,温言道。

  “去吧,一切……小心。”

  王大监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,将诏书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好,神色重新变得坚定无比,再次叩首后站起身,步履匆匆而又尽量不引人注目地退出了寝殿。

  ……

  另一边,梁贵妃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的宫殿,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。

  一进殿门,她再也抑制不住,猛地一挥袖,将身旁紫檀木桌上摆放的一对价值连城的琉璃玉盏扫落在地!

  “噼里啪啦——”

 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宫殿内格外刺耳。

  “该死的夏龙渊!他一个阶下之囚,连自身自由都没有了,竟还敢如此轻视本宫!他以为他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皇帝吗?!”

  梁贵妃面容扭曲,厉声尖叫。

 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个个面无人色,噤若寒蝉,深深低下头,不敢发出丝毫声响。

  事关陛下,纵使陛下已成砧板上的鱼肉,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妄议的。

  就在这时,殿外一名心腹宫女快步进来,低声禀报。

  “娘娘,今日在御花园值守的侍卫队长在外求见,说是例常汇报。”

  梁贵妃闻言,强行压下怒火,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冠,恢复了几分高傲冷漠的姿态,冷哼一声:“让他进来。”

  那名侍卫队长低着头,战战兢兢地走进富丽堂皇的宫殿。

  感受到殿内压抑的气氛和地上尚未收拾的碎片,心中更是惶恐,连忙跪地行大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