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!

  这座宫殿深处,每一缕空气都透着一股仿佛能渗入骨髓的冰冷。

  巫灵、凤舞、燧炎三人紧贴着墙壁,如同钻入巨兽骸腔的三只小虫。

  三人穿过回廊,很快就进入到了宫殿大厅之中。

  这里本是越夷国王面见群臣、处理政务的庄严场所,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
  三人借着粗壮立柱藏匿身形,每一步都踩在吞噬声响的厚毯上。

  那地毯纹路粘腻厚重,色泽暗红近黑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陈旧血垢的气息。

  死寂像一层沉重的寒冰,裹住他们的心脏。

  青铜灯台上的火焰摇曳不定,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,仿佛有无数隐形的眼睛在注视着闯入者。

  过了许久,三人终于彻底放松,从立柱后走了出来。

  因为他们发现,这大厅之中并没有活人。

  不是没有人,而只是没有活人。

  死人,却有不少。

  前方大殿中心那片开阔地上,站满了人!

  他们排成两列,整整齐齐,如同接受最高君王检阅的忠诚卫士!

  每一个都……

  没有呼吸!没有心跳!皮肤下死气沉淀!血液早已在血管中凝固成泥!

  但可怕的是!

  他们……站得笔直,肢体保持着某种僵硬的谦恭!

  脖颈、腰背被无形的傀儡线拉扯着维持住微微前倾的觐见姿态!

  所有空洞的脸孔,都朝着大殿最深处,那笼罩在浓重阴影下的王座!

  三人充满警惕地来到这些死人面前,眉头紧皱。

  “是越夷国的长老……那位是护国将军喀蒙……”

  凤舞的声音低得几乎飘散,带着一丝无法遏制的悲愤。

  她指着一具穿着半朽烂金纹皮袍的尸体:

  “还有几位大祭司……他们的尸身……”

  她曾认得这些人,甚至曾同他们交谈闲聊过。

  这些本该被风光下葬的贵族,此刻他们的尸体显然经过特殊处理,看起来并未僵化,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湿润和弹性。

  这些死亡的群臣,在觐见空荡荡的王座。

  这使得这座大殿看上去不像是人间的大殿,而像是一座阴森的陵墓地宫。

  “可恶!死了都不得安生!”

  燧炎怒啐一口唾沫,溅在地上那暗红的地毯上,无声无息,如同被地毯贪婪地吸食下去。

  三人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步步深入。

  直至尸群队列的最前方——

  他们三人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。

  三具尸骸,格格不入地陈列在骸骨王座下方!

  其中一具,脑袋失去了半个,鼻子以上已经尽数没了踪影,双臂也仿佛被砸碎,就连胸膛都被刺穿一个大窟窿。

  另一具则保存相对完好很多,其身形魁梧,太阳穴高高隆起,须发灰白。

  最后一具则是一名老妇,她皱纹满面,虽然披头散发,但是却仿佛有着一股阴狠气势。

  这三个人身上的衣衫,基本上都已经被树枝划烂,但是却依然能够大致看得出,他们的衣衫风格同南州山民完全迥异。

  尤其他们的装扮和身上一些残存的饰品,也能够看出他们不属于这片无尽大山和雨林。

  “这些人装扮好奇怪。”

  凤舞纤细的眉如尖刀蹙拢:

  “南州百族之中,没有这么一族。”

  “传说戊墟魔君从世界的尽头带回了恶魔,莫非这些就是那些恶魔?“

  燧炎围着走了两步,粗砺手指捻了捻其中一具尸体破损锦袍的质地,浓密的眉头拧成疙瘩:

  “怪了。这料子,这剪裁方式……绝非南州百族所传妆式!怎么感觉有点像北面的……”

  巫灵讥讽一笑。

  她伸出小手,点了点燧炎的肩膀:

  “燧峒蛮牛,脑子倒比眼睛灵光一点。”

  “可惜,梧郦玄凤神力的继承人……”

  她猛地扭头,树皮面具上的漩涡仿佛要吸摄凤舞的魂魄:

  “你知晓这山林之中所有植物的名字,也知晓所有虫子的药用价值,更知晓所有野兽的习性。”

  “看似是一个知识渊博者,可实际上却眼见狭窄浅薄。”

  “对于这大山之外的世界,竟然一无所知,真是可悲可笑。”

  说到最后,巫灵娇小白腻的小手捂着红唇笑个不停,花枝乱颤。

  凤舞羽剑上的寒光陡然暴涨一截:

  “你说什么?!”

  巫灵猛地抬高音调,尖厉刺穿凝滞空气:

  “不就是三个大乾人吗!”

  燧炎猛地一拍自己滚烫如岩石的额头,岩浆纹路都爆亮了一瞬!

  “对了!是大乾人!”

  “我父亲以前游历南州曾见过大乾人,也跟我说起过!”

  凤舞得到这个答案,十分意外。

  大乾对于他们来说,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。

  当即凤舞凛然道:

  “大乾人畏惧毒虫猛兽,在密林毒瘴之中根本不知道如何生存。”

  “我听说,大乾人只敢在密林稀薄的南州北方定居,而根本不敢深入南州中南。”

  “这几个大乾人,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丢掉性命?”

  凤舞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大乾人,也没有去过大乾,但是却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大乾的事情。

  巫灵却没有回答,只是轻笑:

  “我们的圣女,不妨猜猜呀。“

  凤舞冷哼一声,不然不会遂巫灵之愿。

  而燧炎忽然惊呼一声,他铜铃般的巨眼陡然凶狠地射向大殿入口方向:

  “跟了我们一路的那个大贤良师,他……他也是这种打扮!”

  凤舞倒抽一口冷气!

  太平道……大贤良师!

  那苍白病弱、连行走都需背负的身影瞬间与这三具诡异尸体交迭!

  一股彻骨冰寒瞬间从她凤目深处冻结扩散至四肢百骸!

  没错,那大贤良师的衣服装扮,不正是跟眼前这三具死尸的一样吗?

  之前他们虽然觉得大贤良师衣着确实怪异,但是却并未多想。

  一来,他们相信瑶水女王,对瑶水女王安排的人天生就多几分信任。

  二来,他们认为那大贤良师是一名兽蛊峒巫。在南州,但凡涉及巫、蛊之人,打扮往往都会比较怪异。

  巫师需要沟通天地神人,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,其装扮同世俗完全不同。

  而蛊师们在古时曾受人尊敬之时,却又受人恐惧。尊敬多时,蛊师能够在人世行走享受权势。而当恐惧多时,蛊师们为了避免遭受围攻只能躲入深山老林。

  这就使得蛊师的装扮,往往跟不上人世,也显得格外怪异。

  随着后世巫蛊融合得越来越多,用蛊者的地位虽然不断提高,但奇装异服却也依然保存了下来。

  所以只要大贤良师被认为是兽蛊峒巫,那么他穿着再怪异也正常。

  但是如今同眼前这三具大乾死尸一对比,他们才惊觉那大贤良师穿的根本不是奇装异服,而是大乾人的服装!

  那大贤良师他到底是谁?为何潜入?目的何在?

  巫灵鄙夷轻笑一声:

  “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,看来你们还真是愚蠢。”

  凤舞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:

  “巫灵!”

  “这一切!你早就知晓?!!”

  “瑶水女王不会派一个大乾人过来,他是谁?!”

  巫灵喉咙里滚出咕噜咕噜的怪笑,肩膀一耸一耸,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凤舞苍白的脸,故意拖长了调子:

  “不如……”

  “猜?!”

  燧炎性子急躁,却等不了。

  “我去将那个大乾人抓过来逼问,不就知道了!”

  他说着庞大的身躯带着浓烈硫磺风轰然转向,就想要离开大殿,去回廊抓人。

  就在燧炎巨足碾踏粘腻地毯的瞬间!

  一个苍老得如同刚从千年古坟里爬出来的、带着浓厚痰音的阴森笑语,毫无征兆地响起:

  “几位夤夜来访,擅闯王宫,先声夺人,莫非是欺我王帐下无人吗?”

  老者声音仿佛来自于四面八方,难以听清到底是什么方位。

  “不好!被发现了!”

  凤舞心脏几乎骤停,娇厉断喝:

  “速撤!”

  她不再犹豫,带着燧炎和巫灵当即就要离开。

  然而却为时已晚。

  “唰啦!咔哒!”

  那些原本如同腐朽蜡像般呆立不动、保持着觐见姿态的两排死尸贵族,竟然动了!

  它们整齐迅捷,如同一具具被同一根弦猛然扯动的提线尸骸,脖颈发出如同朽木断裂的“咯咯”脆响!

  死尸双臂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绞扭声抬起,干枯乌爪直插,脚下步伐僵硬却如磐石合拢!

  瞬间将三人死死围困在王座下方的狭窄空地!

  “吼!!!”

  燧炎怒吼一声,他手中巨大木盾轰然砸翻一个扑上来的持剑贵族尸体!

  木盾将那贵族尸体的脸都砸落,连鼻子都被撕掉。

  “他们是被蛊虫所控!”

  燧炎惊叫起来,指着那贵族死尸被砸塌的鼻骨后面。

  只见两根布满暗红色蠕虫软体般的触须正疯狂在黏液中摆动!

  而这贵族尸体即便遭受重创,却仿佛浑然感觉不到面骨被砸碎的痛苦,依然从地上爬了起来,朝着众人靠近。

  凤舞心中巨浪滔天,她强慑心神,羽状青铜剑爆出一泓秋水寒光!

  剑锋直指向四周,她厉叱响遏行云:

  “吾奉瑶水女王之命,质询魔君!”

  “依卢女王世代贤明!熊国千乘何罪?越夷、鹳彤……百部生灵何辜?!”

  “以至于魔君竟屠城灭国,尸骸盈野!”

  她的声音在大殿激荡回旋,每一句都灌注强悍内力,欲撼动对方心神!

  老者那令人作呕的回音在空旷尸骸间荡开,粘腻无比:

  “南州无主,有力者自取,不劳圣女动问。”

  凤舞心头一颤,对方竟然知晓自己是圣女?

  难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踪,都在对方掌握之中?

  真是那个大贤良师,出卖了他们?

  凤舞压下心头惊诧,继续冷声开口:

  “魔君自取,置我梧郦和南州百族于何地?”

  “梧郦乃玄凤之后,百族已尊瑶水女王之命结盟抵抗,岂容魔君放肆?”

  老者闻言,哈哈大笑起来,声音忽左忽右:

  “圣女可是恫吓我王?”

  “劳烦圣女回复瑶水女王,我王一月后大魔祭天国开,二月扫平尔等南部各族,三月挥师北上与瑶水女王会猎与湄水之右。”

  “当然,前提是圣女还能回得去!”

  他的笑声在大殿之中不断激荡。

  凤舞闻言,冷哼一声:

  “狂妄!”

  她在老者嚣张大笑的缝隙里,拼命向着燧炎使眼色传达着一个信息——锁定老者真正方位!

  燧炎双目赤红如熔岩灼烧,耳朵近乎竖立,疯狂搜索那声音飘忽如鬼魅的震源!

  身为燧峒之人,自有一套听声辨位的本事。

  若是在安静环境之中,想要听到更小的声音,那燧炎比不上凤舞万分之一。

  可若是在嘈杂喧闹的环境之中,准确捕捉到某个声音来源,那燧炎可是远胜凤舞。

  然而……

  那笑声如同滑腻的妖蛇在颅骨内钻洞,他根本锁定不了!

  显然那老者功力深厚,极为擅长隐藏。

  燧炎只能无奈冲着凤舞微微摇头。

  “不管了!既然无法确定对方位置,那就只能随便寻找一个方位突破了!“

  凤舞说着,视线扫向一旁墙壁:

  “燧炎,靠你破墙!”

  若是从来时路冲出去,极有可能遭遇那大贤良师。

  如今凤舞对大贤良师已经起了疑心,自然不愿相信他。

  尤其那回廊之中,可是还有诸多被蛊虫控制的猛兽,谁知晓它们会不会像这些死尸一样围攻他们?

  所以硬生生砸破宫墙,自己开凿一条逃生路,这才是最合适的选择。

  而燧炎天生巨力,正适合破墙。

  嗡——

  青铜羽剑清鸣!

  凤舞一马当先,身形如急速旋舞的彩莲炸开!

  道道凌厉如实质、带着锐利切割意志的金色剑芒瞬间泼洒成疾风暴雨!

  “噗!噗嗤!咔嚓!”

  最近的三个贵族尸骸头颅被斩飞!

  无头脖颈中黏腻的暗红“线团”蛊虫疯狂舞动着跌落!

  它们还未触及腥气扑鼻的地毯——

  嘶啦!!!

  凤舞手腕急转,第二重金色剑气如飓风席卷!

  瞬时将那些掉落在地、疯狂挣扎的暗红线虫斩断成无数截。

  而失去了蛊虫操控之后,那些死尸再也无法动弹。

  “攻其头部!”

  “消灭寄生脑中的蛊虫!”

  她厉吼如凤鸣,手中羽剑正要如法炮制。

  然而这一次,剩下的死尸竟然改变了策略!

  它们干枯的双臂诡异地抬起,将头部牢牢保护。

  当凤舞剑气劈斩在死尸身上的时候,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碰撞声。

  谁知这些死尸的衣下,竟然还穿戴有藤甲。

  这些藤甲防御力极高,比起铁甲轻便透气,穿着者更是能够做到雨水不沉,机动性极强。

  “燧炎!烧光它们!”

  凤舞急迫嘶鸣!

  “吼!!!”

  燧炎暴吼如开山巨神!

  他双手握住那柄巨大粗糙如同蛮荒巨兽门牙的木戚,周身赤红岩浆纹路疯狂亮起!

  整柄木戚竟由内而外爆燃出炽白烈焰,空气被瞬间榨干,高温扭曲了一切视线!

  他一跃丈高,烈焰巨斧带着焚山煮海的咆哮气势疯狂轮砸!

  “轰!轰!轰!轰!”

  每一击都如太阳坠地,一时之间焦臭冲天!

  那些包裹着腐朽贵族的枯黄色藤甲如同遇火的干燥稻草,瞬间燃烧,膨胀爆裂!!

  “蓬!蓬!蓬!……”

  一具具裹在熊熊烈焰里、不断喷出焦黑油脂和暗红蠕虫尸油的贵族尸骸被狂暴力量砸飞、碎裂!

  惨白扭曲的骸骨在火焰中发出崩裂的哀鸣!

 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烤焦皮肤、烧糊脂肪和焦臭油脂的浓烈怪味!

  通路……在烈狱中裂开!

  “不要恋战!走!”

  凤舞羽翼状长靴一点,彩衣身影就欲冲出最后一片火墙缺口!

  此时,老者的声音竟再度响起:

  “想走?哪有这么容易?!”

  一道枯瘦如千年老树根精的身影,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火焰尚未熄灭的通道前方,堵死了唯一去路!

  只见那老者乱糟糟的白发如同坟头草,巨大粗劣的兽骨金环悬垂双耳!

  他浑浊如同烂泥潭的眼睛透过燃烧的余烬死死盯着凤舞,带着一种玩弄将死蛐蛐的残忍戏谑!

  老者的手枯槁如鹰爪,皮肤干瘪并且布满老年斑与凸起的青色血管!

  他五根指甲狭长弯曲、如同涂满了黑色的剧毒!

  那爪子无声无息地朝着最前方正全力破开几根燃烧尸骸的燧炎,隔空猛地一压!

  嗡——!

  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岳崩塌的粘稠死气压力,如同巨大的无形黑棺,瞬间扣压向燧炎全身!

  “吼!!!神炎扛天!!!”

  燧炎浑身血液燃烧到极致!赤红纹身密布全身欲透体而出!

  巨大干盾被他双臂疯狂举起,肌肉虬结爆膨到极致!

  “小心!快退开!!”

  凤舞凄厉警告!

  燧炎庞大的身躯刚完成防御姿态的刹那——

  “嘭!!!”

  那巨大的无形黑棺,已经轰然砸落。

  其实无可匹敌!

  燧炎全力支撑的巨盾,如同遭遇陨星撞击的朽木,瞬间崩解成亿万燃烧的木炭碎片!

  那沉重恐怖的巨力毫无阻滞地轰在燧炎格挡的胸膛之上!

  “咔嚓!咔嚓!”

  令人牙酸的密集骨裂声响起!

  “噗——!”

  燧炎如山巨大的身体如断线风筝倒飞,口中炸开的鲜血在空中拉出浓稠猩红的弧线!

  他身体狠狠砸塌数根粗壮的立柱,被倒塌的石块烟尘瞬间淹没,只剩下痛苦压抑的呻吟!

  “燧炎!”

  凤舞不由悲呼一声。

  燧炎可是四品实力,却连这老者一招都接不住。

  这老者绝对已经……进入三品!!!

  她猛地扭头,羽剑直指那恐怖老者,煞气如虹:

  “魔军之中竟有你这等老怪物?!你不是戊墟魔君!”

  “莫非……你就是戊墟魔君身边,那个神秘的国师?”

  戊墟魔君崛起之初,所有人都只当其是一个蛮族首领,这种蛮族在南州车载斗量,根本不足为奇。

  可谁知,他却能够在极短时间之内,就获得南州诸多高手和大巫的支持。

  其中最神秘的,便是其中一个被称之为国师之人。

  传说之中,这个国师擅长蛊术和巫术,能够能够召唤不死的邪灵大军来到人世为戊墟魔君征战。

  如今看到这些会动的死人,又感受到老者的实力,凤舞心中大致有了判断。

  那佝偻老尸只是森然一笑:

  “圣女想要知道,不如等被老夫擒下之后,自然知晓。”

  他枯爪如鬼影再次闪动,直逼凤舞心口!

  速度比刚才更快倍余,撕裂空气发出厉鬼般的呜啸!

  “束手就擒,好过变成滋养蛊虫的血食!”

  死亡……如同冰冷的蛛网覆盖了凤舞的灵魂!

  无可退!无可避!

  唯有……燃血!

  她骤然闭目!

  嗡!

  一声来自洪荒、清越悠扬如同九天初啼的凤鸣,仿佛穿透时空阻隔,骤然在她体内血脉深处回荡!

  白皙皮肤之下,无数细密、蜿蜒游动的神圣的翎羽纹路瞬间浮现。

  这些纹路如同被点燃的金色血脉,瞬间蔓延爬满她暴露的脖颈、脸颊、手臂!

  散发出纯净古老、却又威压万物的玄奥气息!

  她手中那柄青铜羽状古剑,也仿佛瞬间活了过来,无数细密的羽毛般的金光在剑体上流动,金光甚至将整个大殿都染成一片辉煌而冰冷的金色国度!

  “玄鸟……赐吾斩邪之刃!”

  凤舞狭长眼眸暴睁!

  她瞳孔已化作两轮燃烧的金阳,里面流淌着燃烧的星河!

  一股能切割空间、放逐虚空的恐怖波动……轰然爆发!

  剑出!

  无风!无声!

  只有一道浓缩了极致杀意的灼白细线!

  老者的枯爪已经几乎要洞穿她的彩衣——

  老者眼中粘稠的得意瞬间凝固成最原始的冰寒冻气!

  那极致的白线从他抬起的指尖、手臂、肩膀……一掠而过!

  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掠过。

  掠上半边白发头颅,最终在虚空深处缓缓消散。

  寂静!

  漫天金光尽散。

  整片时空,仿佛也随之一黯。

  凤舞剧烈喘息着,如同离水之鱼!

  她喉咙里涌出无法抑制的铁锈腥甜,金色翎羽纹路急速黯淡隐入皮肤下,留下无数细密渗血的裂口!

  她手中羽剑沉重欲坠,单膝重重砸落在那腥臭暗红的地毯上!

  全靠剑身拄地才不至于摔倒,一缕殷红的血线从嘴角蜿蜒而下!

  她刚才那一剑……耗尽了神赐之力!经脉如焚!

  就在此时!

  那具被那极致白线透体而过的老者躯体……

  “哗啦……”

  竟然顺着白线所过之处,一分为二!

  切面光滑,连血管断口都清晰可见!

  污血、破碎的内脏、断裂的肠子……沿着光滑无比的切口面缓缓滑出,轰然砸落在地毯上!

  那名三品老者,竟然被一剑当头劈斩成为两半!

  凤舞竟然以四品之躯,硬生生斩杀了三品的强者!

  燧炎挣扎着从石块堆中探出染血的脑袋,正好目睹了这一剑!

  这种跨越大境界的击杀,深深震撼了燧炎:

  “难怪……她能被尊为圣女,被视为梧郦未来的希望!”

  “难怪她喜欢为首发号施令,原来这是她的……自信!她已继承了玄凤神力!”

  燧炎心中,也不由得对凤舞多了几分敬畏。

  此时。

  凤舞微微回头:

  “我们快走!我现在……已经没办法再动用玄凤之力了。”

  使用超越自身所能承受的力量,往往要承受极大的反噬。

  此时的凤舞,依然受了伤。

  她支撑着自己,勉强站起。

  燧炎也吃力爬起,强忍剧痛聚集了过来。

  他们刚要走,凤舞却凤目陡然一寒,死死盯着那被她劈斩成为两半的老者死尸:

  “这是……”

  只见老者那被切成两瓣的灰白大脑中央,竟然有一团拳头大小、被完美一分为二的密密麻麻缠绕蠕动、沾满粘液和脑浆的线虫球!

  每一根断开的线虫软体都在疯狂扭曲,散发着浓烈的疯狂邪意!

  燧炎熔岩般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!

  凤舞也只感觉呼吸都快停滞了!

  “这是……傀儡?!!”

  凤舞拄着剑,心脏沉入最冰冷的深渊!

  原来这名老者,并非那背后操控死尸之人,而只是一个被蛊虫操控的傀儡!

  真正的幕后黑手……依然还在!

  如此大敌不除,想要逃离这里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
  “嘻嘻嘻嘻……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  一阵完全失控的、癫狂到极致、如同用针尖刮擦着脑髓深处的笑声突然狂飙而起!

  声音……如此熟悉!

  来自——

  巫灵!

  她娇小的身体疯狂颤抖,扭曲树皮面具下的脖颈爆起青筋!

  她看着凤舞和燧炎那副惊恐的模样,笑得前仰后合!

  “哈哈!哎呀呀……厉害!真厉害啊!我们的圣女!”

  她直起腰,拍着手,笑得喘不过气:

  “原以为靠一具三品的傀儡,就能把你这只小凤凰的翎毛给揪秃捋干净了。”

  “没想到圣女不愧是圣女,果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。”

  “可惜了这具上好的傀儡啊……”

  她拖长了音,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病态的惋惜和……毫不掩饰的嘲弄!

  凤舞的视野因失血和剧痛而发黑,她抬起头,死死盯着那个身影,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嘶哑破碎:

  “巫……灵!!!”

  燧炎也终于明白了!

  他巨大的拳头握紧木斧,发出野兽般呜咽的咆哮!

  凤舞的声音凄厉嘶鸣,如同濒死的凤凰:

  “是你背叛了我们?!背叛了女王?!”

  她怒视巫灵,左手却在身后,以一种极其隐晦的角度,对着燧炎做了一个手势!

  指尖甚至因用力而绷得发白!

  巫灵那刺耳病态的笑声戛然而止!

  如同被瞬间掐断了弦。

  她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,那袭诡异的黑羽衣静静垂落。

  扭曲的树皮面具对着凤舞。

  一种能冻结灵魂的森寒,从面具的漩涡深处弥漫开来。

  “背叛?”

  她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扭曲刻薄的尖锐,而是低缓、沙哑,带着一种高踞云端、俯瞰尘埃的冰冷:

  “就你们这几个,即将要被碾碎成养蛊之饵的废料**?也配?!”

  她的小手突然抚上自己脸上那张恐怖的漩涡面具,指尖沿着那木质纹理轻轻划过:

  “至于……瑶水女王!”

  巫灵的声音陡然提升,每一个字都淬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:

  “那个**人,我迟早要将她那蛇一样的腰肢用铁钉给钉在城墙之上!”

  “到时候让南州百族所有人,都能够欣赏得——”

  她话未说完,滔天的杀意如同积压万载的地心毒焰轰然爆发!

  就是现在!

  凤舞心头狂吼!金瞳中斗志爆发!

  “杀——!”

  凤舞厉啸发出!

  她娇躯化作一道破釜沉舟的电光弧线,青铜羽剑的锋芒撕裂空气发出鬼泣声,直刺巫灵眉心灵台!

  这是凝聚了所有恨怒的孤注一击!

  燧炎收到信号,也如濒死的巨兽,竟不顾胸口可怕的塌陷和骨裂。

  他挥起木斧裹挟着最后的赤红烈焰,从另一侧凶猛无回地砸向巫灵后心!

  他庞大的力量让整个地面都在碎裂!

  两人前后夹击!玉石俱焚,快!狠!绝!

  面对如此果断凌厉合击!

  巫灵却只是……

  她那只**着面具的手,依旧停留在漩涡纹理之上。

  另一只手,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,五指微微张开像是在掸落一片飘然的飞絮极其轻微、写意地……一拨!

  轰隆——!!!

  一道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,如同实质的黑色海墙,猛地以她那佝偻的身躯为中心悍然炸开,向着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爆裂扩散!

  那狂暴绝伦的气浪蕴所过,空气被直接碾压成粘稠的浆糊状!

  大殿的地砖如同薄纸瞬间粉碎!

  “噗——!噗——!”

  凤舞和燧炎如遭万吨大山迎面撞击!

  他们的身体、所有骨头、内脏……仿佛在这一声响的瞬间,被那无形的、粘稠巨大的黑暗巨墙给直接压碎挤爆!!!

  两人倒飞出去,狠狠向墙壁,口中喷射的血泉在空中绽放成两朵巨大的、凄艳到绝望的死亡之花!

  “砰!砰砰!”

  沉重的摔落声响起!

  凤舞的彩衣彻底被污血染透!

  燧炎全身骨骼发出密集而恐怖的炸裂碾碎声!

  两人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的烂肉袋,瘫在墙角。

  只有血沫混合着细碎脏器的渣滓,不断从他们口鼻中涌出流淌。

  死寂!

  比之前更浓郁百倍的死寂!

  “嘻嘻!”

  巫灵那白葱的手指终于离开了漩涡面具,仿佛有些意犹未尽地捻了捻。

  她缓缓低头,看向彻底失去反抗能力、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凤舞。

  树皮面具下传来一声轻慢的声音:

  “区区萤火……”

  “也敢放光?”

  凤舞能一剑斩杀一名三品高手。

  然而面对巫灵这恐怖一击,却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。

  她现在已经骨骼尽碎,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。

  只有满面骇然:

  “原来……你一直隐藏力量!”

  “你是三品!!!”

  “不……这力量更强!”

  “你难道……你竟然是……二品?!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