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下午。

  初冬的风吹得人心情烦躁。

  穿多了臃肿,可穿少了又会觉得冷。

  程安靠在榻上看书,身边摆着一个红彤彤的炭盆,驱散了周围的凉意。

  吴忌过来敲门。

  “公子!”

  “尹志平被拿下了……”

  程安将书扣放在腿上,问道:“那些菜贩子呢?”

  “有几个被拿去问话了,包括冯老汉。”

  吴忌继续道:“不过王县爷念在他们认罪态度良好,且也是被人胁迫的,并没有太过责罚。至于尹志平……”

  “被放了吧?”

  “您是怎么知道的?”

  吴忌惊讶的看着他。

  程安轻捏着指节,笑道:“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,若非要上纲上线,反而会闹得人心惶惶!”

  哄抬物价的罪名固然可怕。

  但尹志平也的确不是有意而为之的,小惩大诫一番也就够了,否则说不定就会被某些‘有心人’所利用。

  “公子果然大智慧!”

  “不过尹志平也不好过……”

  吴忌佩服的点点头,又道:“被罚了十倍的‘赃款’,还挨了二十杖,当场就昏死过去了!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知道了……”

  程安又拿起书继续看起来。

  果然!

  能为官之人就没一个心软的。

  王善看似饶了尹志平一命,可对一个常年锦衣玉食的人而言,一旦没了钱,那和要了他命有何区别?

  先前尹志平花了五百多贯高价收购食材,那十倍的‘赃款’那就是五千贯,尹家就算不破产,也肯定离死不远了!

  “公子!”

  这时,郭精敲门进来。

  程安又无奈放下书本。

  看来他今天的确不适合读书……

  “都办妥了?”

  “妥了!”

  郭精戏笑道:“小人得手后便悄悄溜出了城,确定没危险后,这才回来!”

  昨夜他受程安的指派,悄悄潜入了朱家,学当初陵水县的牛群,给朱尧送了一件‘特殊’的礼物。

  可以想象……

  当一只鲜血淋漓、死态恐怖的野狗,在你睡得正香时,被人扔进了屋里,那感觉肯定酸爽!

  这不算什么报复。

  只是两个对手之间的互相恶心罢了。

  而尹志平和那只野狗……

  就是程安和朱尧互啄的牺牲品!

  “干得不错。”

  “去找牛掌柜吧……”

  程安笑了笑,又拿起书道:“这几日都辛苦了,给你俩放半天假,每人两贯钱,花完再回来!”

  “嘿!”

  “小人不是为了钱才……”

  郭精眨了眨眼睛,笑得有些拘谨。

  “这我知道!”

  “所以才更要奖赏!”

  程安摆摆手道:“去吧,以后好好做!等来年闲下来了,再托人给你俩讨个婆娘,这家不就红火起来了?”

  “是!”

  “多谢公子恩赐……”

  郭精既兴奋又有些激动:“以后小人这条命就是您的了,您就是让小人去弄死尧州府尹,小人也绝无二话!”

  此刻……

  远在尧州的范惜淳无故打了个喷嚏!

  “我弄死他作甚?”

  程安没好气的笑笑,摆手道:“行了,去快活吧,早去早回!”

  “是,小人告退!”

  郭精恭敬弯腰,低着头退了出去。

  他和吴忌都是最早跟随在程安身边的人,几年下来说是心腹也不为过,但心腹也是要吃饭的!

  否则人家凭啥跟你混?

  一次两次的,或许还能靠情谊维持……

  可是人就会有欲望,一旦长时间内得不到发泄,心态就会歪曲,最后甚至还会生出怨怼之心!

  所以,恩威并施才是王道!

  “先生!”

 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。

  程安猛地坐起来,气得直接甩飞了手里的书。

  玛的!

  没玩了是吧?

  看会儿书这么难吗?

  老子将来若是考不上举人,你们得负全责!

  “说!”

  程安冷声回了一句。

  “衙门来人了……”

  门外,洪少柔听出了程安语气中的不耐,低声道:“说是王县爷召见,让您前往县衙一叙!”

  “知道了!”

  程安没好气的捡起书,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,随后换了一身赶紧的长衫,出门直奔县衙。

  王善今日刚发了一笔‘横财’,所以心情很不错。

  “来了?”

  他笑着摆摆手:“坐,上茶!”

  程安恭敬坐下,手捧着热茶态度很是乖顺。

  王善笑看了眼他,道:“初来县城落户,感觉如何?若有什么麻烦,尽管来和老夫说就是。”

  啥价‘有事儿就说话’?

  意思就是……

  你小子最近不安分了啊,要低调些!

  都是千年的狐狸,程安若是连这都听不出来,当初早就栽在尧州了。

  “多谢县爷!”

  他抬了抬**,躬身道:“学生一切还好。”

  王善似笑非笑的瞧着他,话题斗转。

  “朱家昨夜进贼了,你知道吗?”

  “啊?”

  “谁这么大的胆子?”

  程安一脸震惊的站起来,蹙眉道:“我平谷县在大人的治理下,不说‘夜不闭户’,但也算是‘路不拾遗’吧?”

  “这是哪儿来的贼人?”

  “竟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动土!”

  王善嘴角抽了抽。

  然后没好气的白眼他:“你真不知道?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学生应该知道吗?”

  程安茫然的瞧着他,脸上写满了清澈。

  他没问贼人是干啥的,也没问朱家有没有遭灾,整个过程表现的十分震惊,像极了一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。

  “也罢!”

  王善摆手笑道:“不知道就算了!不过眼下正值多事之秋,尔在外面还是小心为好,知道吗?”

  这话就更明显了!

  就差直接说……

  老夫知道你小子干的,不承认也没用,不过看在大家关系不错的份上,还是要提醒你,莫要得意忘形!

  朱家是那么好欺负的?

  昨夜朱尧的卧房里惊现死狗,虽没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,可这事儿却让人恶心,人家岂能不报复?

  “是……”

  程安恭敬道:“学生多谢大人关怀!”

  闲话聊完。

  接下来就该是正事儿了!

  王善随手从书案上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,又朝程安摆摆手,指着上面的一处空白地问道。

  “你觉得此处如何?”

  “不错!”

  程安心知肚明,就笑道:“城南距离县衙最近,安全自不用考虑,而且道路通畅,比较显眼。”

  “那就如此吧。”

  王善笑着道:“这块地儿老夫已经批示,随时可以动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