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堆一直烧到天亮才灭掉,而穆璟峥也在火堆前坐到了天亮。

  整整两个时辰,没有回头看一眼姜宛宁,也没有跟姜宛宁说一句话。

  在树下躺着姜宛宁一次次的睁开眼睛,希望能看到穆璟峥回头看一眼自己。

  只要一次,哪怕只有一次。

  只要他回头看一眼自己,她都会鼓起勇气问他,为什么……

  为什么突然这么冷漠。

  明明在她拒绝了发簪以后,还那般努力的靠近,可为什么昨天那样亲近后,却突然这样了。

  但直到火堆的最后一点火光灭掉,太阳缓缓从天边升起,姜宛宁都没等到穆璟峥回头看一眼自己。

  姜宛宁抬手覆上双眼,心湖漾开的涟漪慢慢归于平静,消失……

  她真的很可笑啊。

  嘴里说着不要再对任何人动心,不要再沉沦于不该妄想的情感中。

  却还是忍不住依靠,忍不住向前走。

  想来想去,受再多的伤也是自己活该,谁她明明已经撞过南墙还不知回头呢。

  还好……

  还好还能回头。

  还好,还没走太远。

  她像一只被善意哄骗露出柔软的刺猬,刚露出来就被扎了一针,疼的她又立即藏了起来,再不肯示人。

  “怎么了,后背又疼了吗?”穆璟峥起身回头,见姜宛宁手背覆在眼睛上,嘴角下压,以为她的伤处又疼了。

  听到穆璟峥的声音,姜宛宁拿下手,睁眼看去,声音一如初见时疏离,“没有。”

  说完姜宛宁坐了起来,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,将地上的衣服捡起递向穆璟峥:“抱歉,把殿下的衣服睡坏了。”

  穆璟峥因姜宛宁的话蹙起眉头,他没有去接自己的衣服,“你再休息会吧,我去找些吃的来。”

  穆璟峥说完便提步离开了,姜宛宁看着穆璟峥离开的背影,又坐回到了树边。

  当穆璟峥拿着摘的野果回来时,发现姜宛宁在树边坐着,而自己的外衣则被叠放整齐的放在一边。

  穆璟峥眸色微冷,拿着野果走进去,“味道不算好,但能果腹。”

  姜宛宁自是不会在意味道好不好,在这个涯下能有吃的就不错了,她伸手接过穆璟峥递来的野果,“多谢殿下。”

  穆璟峥眉头又皱了皱,他不喜欢姜宛宁对他的疏离跟冷漠!

  但……

  又能怎么样呢。

  她对自己不是一向如此。

  昨晚的依赖不过是因为受伤的脆弱,那昵喃的撒娇,也只是睡梦中的悄然。

  真正清醒的她,对自己,从来都是拒绝跟疏离的。

  穆璟峥在昨晚火堆前坐了下来,沉默的吃着野果。

  两人一人在树下,一人在火堆边,离得不算远,却又感觉很远很远。

  直到吃完野果,姜宛宁才出口唤道,“殿下。”

  穆璟峥闻声回头。

  姜宛宁看向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愫:“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?”

  一夜未睡的穆璟峥眼中布满了血丝,他看着姜宛宁说,“不走了,在这里等寒明找过来。”

  姜宛宁知道,穆璟峥这么说是因为自己身体上伤。

  “我的伤不碍事,可以走的。”

  不碍事

  穆璟峥心中冷笑,那样血肉模糊的一片,怎么可能没事。

  “不用,等寒明找来就行。”

  姜宛宁不想在这里等,她不想跟冷漠的穆璟峥待在一起,不想看到他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她,那比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还难受。

  “那殿下在这里等吧,我去找找路。”

  姜宛宁说着便向一个方向走去。

  穆璟峥见状,沉声出口,“姜宛宁。”

  姜宛宁停步看向穆璟峥,“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?”

  穆璟峥原本就阴沉的脸因为姜宛宁的话更沉了几分,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阴晦不明,“为什么要这样?”

  姜宛宁愣了下,这难道不是她该问的吗?

  “我不懂殿下的意思。”姜宛宁避开穆璟峥视线,平静道。

  不是他突然收起所有的关心,对她似陌生人一样吗?

  又为什么要这样问她?

  穆璟峥抬手捏了捏因一夜未睡而泛疼的额头,压下心里涌起的烦燥,再次看向姜宛宁:“是因为昨晚……的事,怕我误会什么,所以才这样的吗?”

  这样冷漠又刻意的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,甚至连跟他待在一起都不愿意。

  这样?

  难道不是他先这样的吗?

  还是说,他觉得,在他决定不再靠近以后,自己应该贴上去说后悔吗?

  不可能的。

  卑微求爱的姜宛宁只前世一个就够了。

  这一世,离开的,她不会再强求,更不可能在意。

  穆璟峥见姜宛宁不说话,以为是自己猜到了,心里涌起一抹苦涩。

  他出声说,“你放心吧,我知道昨晚是因为逼不得以你才会让我涂药,也是因为受伤的原因才会……才会脆弱的依靠了我一会儿。”

  “我不会因为这些就误会你对我怎么样的,你的心意我都明白。”

  早就明白了,只不过昨晚更明白了,在她梦里不停的叫“蒋公子”的时候明白的很彻底。

  她跟蒋鹤霖不是刚认识吗?

  为什么?

  穆璟峥很想问姜宛宁,自己哪里不如蒋鹤霖,可又觉得那不过是自取其辱。

  有什么为什么的呢,喜欢不就是喜欢了吗,哪里有理由。

  “你也不必有负担。”穆璟峥再次开口,声音哑然,“发簪的事,你忘了吧。”

  如果他的靠近对她来说,始终是负担、是困扰,那他……不再靠近了。

  都是聪明人,话不必说的太明白。

  发簪代表了什么,不必说的太明白。

  拒绝发簪代表了什么,也不必说的太明白。

  现在,穆璟峥对自己说,‘忘了发簪的事’代表了什么,也不用说的太明白。

  姜宛宁心想,还好她没怎么当真。

  又想,果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子,闲着无聊逗她这个平民玩呢。

  现在觉得没意思了,逗都不想逗了,就让她‘忘了’。

  姜宛宁对穆璟峥露出一抹淡笑,“殿下说的是什么发簪?”

  心似被一击重拳击中,又快又狠,直接贯穿,疼的穆璟峥竟也露出一抹笑来:“是啊,从来没有的事。”

  那一晚她就扔了的东西,又怎么可能还需要特地去‘忘’。

  毕竟,从没‘记’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