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门前的宫女,见到她们,立刻屈膝行礼。

  “顾小姐。”

  “娘娘在里面等着了。”李嬷嬷对她点了点头,率先走了进去。

  顾清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,深吸一口气,也迈了进去。

  殿内温暖如春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花香。

  与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,截然不同。

  皇后正坐在一张软榻上,身上披着一件华贵的紫貂裘,手中正捧着一个精致的鎏金手炉。

  她没有看进来的人,只是低着头,专注地看着炉上袅袅升起的青烟。

  “娘娘,顾小姐到了。”李嬷嬷轻声禀报。

  皇后这才缓缓抬起头。

  她的脸上,带着一丝倦意,却保养得极好,看不出真实年龄。

  她的目光落在顾清辰身上,没有半分责备,反而,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温和。

  “清辰来了。”

  皇后的声音,很轻,很柔。

  顾清辰心中一凛,按照礼数,上前屈膝行礼。

  “臣女顾清辰,参见皇后娘娘,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
  “快起来,快起来。”皇后对她招了招手,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,“傻孩子,行这么大礼做什么。快到本宫这儿来。”

  顾清辰依言起身,心中却愈发警惕。

  这太过反常了。

  她缓缓走到软榻前,与皇后隔着几步的距离,站定。

  “瞧瞧这孩子,脸都冻白了,手也定是冰凉的。”皇后说着,将自己手里的那个鎏金手炉,递给了身边的宫女,“拿去,给顾小姐捂捂手。”

  宫女立刻捧着手炉,送到了顾清辰面前。

  顾清辰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过来。手炉上还残留着皇后的体温,暖意顺着指尖,瞬间传遍全身。

  “坐吧。”皇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,“在宫外奔波了一天,累坏了吧。”

  “谢娘娘。”顾清辰坐了下来,身子却不敢完全放松,只坐了半个臀。

  “上热茶,再把本宫小厨房里刚做的杏仁酪端上来。”皇后又吩咐道。

  “是。”

  很快,热气腾腾的茶水和香甜的杏仁酪,便被送到了顾清辰的面前。

  皇后看着她,目光慈爱,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。

  “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。你这孩子,就是性子太急,太善良。听闻城南遭了灾,本宫和太子也是心急如焚。你倒好,一个人就冲了过去。”

  顾清辰端着茶杯,低声回道:“臣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。”

  “是该做,可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。”皇后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心疼,“你若是累病了,你母亲还不得心疼死?本宫见了,也一样心疼。”

  她说着,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顾清辰的手背。

  “本宫知道,你和太子之间,有些误会。宸安那孩子,也是被本宫给宠坏了,性子执拗了些。但他心里,是向着你的。”

  顾清辰的心猛地一跳。

  来了。

 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,终于要说到正题了。

  她不动声色,只是静静地听着,想看看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,究竟想唱一出怎样的大戏。

  她抬起眼,直视着皇后那双慈爱温和的眸子,轻声开口:“臣女不知,何为误会。臣女只知,君臣有别,男女有防。太子殿下是储君,是未来的天下之主,他的心,应该装着社稷苍生,而非臣女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。”

 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,话语却绵里藏针,不卑不亢地将皇后抛来的皮球,又踢了回去。

  皇后的笑容,在听到“君臣有别”四个字时,微微僵硬了一瞬,但很快便恢复如常。

  她轻轻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上了几分长辈的无奈与语重心长。

  “你这孩子,就是太倔强。安儿太心急了。可你也要明白,他为何心急?”

  皇后伸出手,这一次,是握住了顾清辰的手。

  “因为他心里有你啊。若非如此,这天下贵女何其多,他为何偏偏对你一人,如此上心?”

  “清辰,听本宫一句劝。你和钱震云,终究是不合适的。镇国公府与钱家,因为你,如今已经与东宫生了嫌隙。你难道真的想看到,你父亲,你兄长,还有那钱家满门,都因为你一时的任性,而站在太子的对立面吗?”

  这番话,终于露出了獠牙。

  不再是温情脉脉的劝慰,而是赤裸裸的威胁。

  顾清辰的心沉了下去,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,只是垂下眼帘,看着自己面前那碗精致的杏仁酪,沉默不语。

  就在坤宁宫中暗流涌动之时,紫禁城的另一端,御书房内,气氛却已是冰封千里。

  赵允慈看着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奏报。

  他没有像太子那般暴怒,脸上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。

  “传太子。”

  很快,赵宸安便带着一身寒气,走进了御书房。

  “父皇。”他躬身行礼。

  赵允慈没有让他起身,只是将那份奏报,从御案上轻轻推了过去。

  “自己看。”

  赵宸安有些疑惑地直起身,拿起那份奏报,只扫了一眼,脸色便瞬间变了。

  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如何下令让钱震云去赈灾,又不给兵马钱粮,以及顾清辰如何强势介入,镇国公府如何出钱出粮,收揽民心的全部过程。

  “解释一下。”赵允慈的声音依旧平静,“用一场天灾,来报复臣子,打压政敌。宸安,这是朕教你的帝王之术吗?”

  “父皇!”赵宸安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去,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,“儿臣知错!儿臣只是一时之气,是顾清辰与钱震云,他们……他们欺人太甚,当众折辱皇家颜面!”

  “皇家颜面?”赵允慈终于抬起头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,“皇家的颜面,是靠万民拥戴挣来的!不是靠强迫一个女子下嫁得来的!”

  “你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自尊,在全城百姓受难之时,设下如此恶毒的圈套!你险些就让城南的灾民,在绝望中冻死饿死!你这么做,得到了什么?”

  皇帝猛地站起身,走到他的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
  “你得到了一个烂摊子!你逼得镇国公府不得不站出来,他们散尽家财,救济灾民,成了百姓口中的活菩萨!”

  “而你呢?你这个太子,在百姓眼中,成了一个眼睁睁看着子民受苦,却无所作为的笑话!”

  赵宸安被骂得浑身发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