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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顾轩冷冷地看着她。

  “军中任何一个职位,都事关军令传递,责任重大。”

  “我手下的兵,要么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,要么是家世清白、层层筛选过的。来路不明的人,一个都不能进。”

  “什么叫来路不明?他们是林嘉佑的朋友!”顾清辰的火气也上来了,“你就是看不起他,故意针对他!”

  “我针对他?”顾轩被气笑了,“顾清辰,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?他是什么人,你当真看不清楚?”

  “一个靠着女人裙带关系,想往军中安插自己人的人,你让我信他?”

  这是顾轩第一次对她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。

  顾清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,不是委屈,是愤怒。

  “你凭什么这么说他!你根本不了解他!全家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他,你们就是嫉妒他有才华!”

  “才华?”顾轩上前一步,逼视着她,“他若真有本事,就该凭科考入仕,堂堂正正地站到朝堂上!”

  “而不是像个没断奶的娃娃,躲在你身后走这种歪门邪道!”

  “你被那个男人迷了心窍!”

  “好……好……算我看错了你!”

  她哭着吼出这一句,转身就跑出了大帐,翻身上马,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。

  兄妹俩不欢而散。

  顾清辰一路哭着跑回国公府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

  所有人都误会林嘉佑,只有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。

 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,反而让她那份偏执的守护欲,燃烧得更加旺盛。

  林嘉佑很快就得了消息,立刻赶来安慰。

  他没有敲门,只是站在门外。

  “清辰,是我不好,我不该让你去为难。此事是我思虑不周,你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
  听到他的声音,顾清辰心里更委屈了,她猛地拉开门,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。

  林嘉佑轻轻拍着她的背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心疼与自责。

  “别哭了,都是我的错。我现在就去向顾大哥道歉,请他不要怪你。”

  他说完,果然转身就走,去东营找顾轩。

  顾轩的脸当即沉了下来。

  “你来做什么?”

  林嘉佑对着他,深深一揖。

  “顾大哥,我是来向您请罪的。今日之事,是我唐突,让清辰与您生了嫌隙。”

  他没有道歉,只是请罪。

  顾轩冷哼一声,绕过他就要进屋。

  林嘉佑却不紧不慢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。

  “我知道,顾大哥一直怀疑我别有用心。”

  他抬起头,目光坦然地迎上顾轩审视的视线,甚至从袖中,拿出了那柄顾轩曾用来警告他的短刀。

  “这柄刀,我一直带在身上,时时提醒自己,能得清辰垂青,已是三生有幸,不敢再有半分妄念。”

  “我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强,强到有足够的能力,去保护她,而不是永远让她挡在我身前。”

  “今日举荐友人入军营,确实存了私心。我想,若我的人能在军中,将来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,也能第一时间护得清辰周全。”

  这番话,颠倒黑白,将他的野心勃勃,说成了对顾清辰的一片深情。

  顾轩气得胸口发闷,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。

  因为他找不到林嘉佑任何实质性的把柄。

  他说的每一句话,都以“保护清辰”为名,冠冕堂皇,无懈可击。

  林嘉佑成功地在他们兄妹之间,打下了一枚更深的楔子。

  他离开后不久,顾清辰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就慌慌张张地跑来。

  这个丫鬟,是林嘉佑前几日刚用重金和家人的安危收买的。

  “小姐!不好了!”

  “怎么了?”顾清辰擦着红肿的眼睛问。

  “奴婢听说林公子去找大公子了,大公子发了好大的脾气,还拿出刀子威胁他!”

  “林公子一直在道歉,可大公子还是不依不饶,说……说他癞**想吃天鹅肉,永远别想进咱们国公府的门!”

  小丫鬟的话,像一瓢滚油,浇进了顾清辰心中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里。

  原来他去道歉,却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!

  她对兄长的误会和失望,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。

  她攥紧了拳头。

  好,哥哥不肯帮忙,那她就去找爹!

  她就不信,这偌大的镇国公府,还没有她顾清辰说话的地方了!

 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,为林嘉佑铺平前路,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,都睁大眼睛看清楚!

  次日,顾清辰一早醒来,胸口还堵着一口气。

  兄长的冷漠,林嘉佑受的委屈……

  她打定了主意,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去找父亲,让他给林嘉佑一个公道。

  起身走到梳妆台前,她却愣住了。

  台子上,静静躺着一封信。

  信封是再寻常不过的样式,上面干干净净,没有署名。

  她记得清楚,昨夜丫鬟收拾过,这里什么都没有。

  她捏起信封,拆开。

  信纸只简练地陈述了几件事。

  信中说,林嘉佑在锦官城时,并非他自己所说的孤苦伶仃、寄人篱下,他与当地一位富商之女,还有一位守寡的官宦遗孀,都关系匪浅,从中得了不少钱财和人脉。

  顾清辰的第一反应,是荒谬。

  又是谁在背后搞鬼?是三皇子的人,还是汪若雨不甘心,又在耍什么阴险手段?

  这些人,为了对付她,竟这样凭空捏造,往林嘉佑身上泼脏水!

  她捏紧了信纸,怒气冲冲地便要出门,她要把这封信摔在林嘉佑面前……

  刚走到院门口,她的脚步骤然停住。

  信的末尾,还附了一个名字和地址。

  锦官城,锦绣阁,柳三娘。

  柳三娘……

  她想起来了。

  几个月前,林嘉佑从锦官城寄来的信中,确实提过这个名字。

  当时他说,柳三娘是他一位亡故好友的母亲,为人乐善好施,在他最落魄的时候,时常接济他。

  一个心地善良的故人之母?

  可这封匿名信里说的,却是与他关系暧昧的官宦遗孀。

  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,指向了同一个人。

  冷风一吹,顾清辰心头的火气,竟退去了一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的心慌。

  她捏着信,站在原地,进退两难。

  去找林嘉佑问个清楚?

  不。

  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。

  万一……万一信上说的是真的呢?

 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。

  她怎么会怀疑林嘉佑?

  她攥紧了信,转身快步走回房中,将信纸折好,藏进了一个首饰盒最底下的夹层里。

  这件事,她决定谁也不告诉。

  一个时辰后,她找到了正在核对账目的秦放。

  “秦叔。”

  秦放是镇国公府的老人,管着府里的大小产业和商队,是楚若涵最信得过的人。

  他抬起头,看见是顾清辰,笑了笑:“大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?”

  “秦叔,咱们家的商队,最近可有要去锦官城的?”

  秦放有些诧异,但还是答道:“下个月初就有一队出发,怎么了?”

  顾清辰从袖中取出一封刚刚写好的信,递了过去。

  “麻烦秦叔,让商队的管事,路过锦官城时,帮我个忙。”

  “把这封信,亲手交给城里锦绣阁的老板娘,柳三娘。”

  她顿了顿,看着秦放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补充道。

  “再替我问她一句话。”

  “就问,她认不认识一个叫林嘉佑的读书人。又是怎么认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