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鬼强行稳住身形,猛地转身,那双赤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。

  他不再说话,只是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、如同野兽般的低吼,再次疯狂地扑向江尘。

  他的攻击更加杂乱无章,破绽也越来越多。

  江尘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斗牛士,从容不迫地引导着这头疯狂的公牛。

  他时而侧身让过直冲,顺手在对方肋下不轻不重地拍上一掌,震得阿鬼气血翻腾。

  时而俯身避开横扫,脚尖勾起一块碎石,精准地射向阿鬼因为愤怒而大张的嘴巴,逼得他不得不狼狈闭嘴格挡。

  时而又在对方旧力已尽、新力未生之际,欺近身前,一指戳向其腰间软肋,虽未用全力,却也让他痛彻心扉。

  每一次小小的得手,江尘都不会忘记用言语再补上一刀。

  “反应太慢。”

  “力度不够。”

  “角度差了三分。”

  “你这功夫是跟师娘学的吧?怎么尽往空处打?”

  这些话语如同细密的针,不断刺穿着阿鬼紧绷的神经。

 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戏耍的猴子,空有一身力气,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,反而被对方一次次戏弄,在身上留下各种不大不小却异常难受的暗伤和疼痛。

  他的内力在这样不计后果的疯狂宣泄下,消耗得极快,气息开始变得粗重紊乱,那周身沸腾的黑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。

  脚步不再稳健,攻击不再连贯,甚至连视线都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体力消耗而有些模糊。

  欧阳明和那些黑衣打手也看出了不对劲。

  最初的兴奋和欢呼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安的沉默。

  他们发现,阿鬼虽然看似一直占据主动,压着对方打,但实际上,他连一下有效的重击都没有碰到对方,反而自己屡屡受挫,状态越来越差。

  而那个看似一直被压制的江尘,除了最初手臂上那道浅浅的伤痕外,身上再没有增添任何新的伤势,反而气息越来越沉稳,眼神越来越亮。

  “阿鬼,冷静点,别被他牵着鼻子走!”欧阳明忍不住出声提醒,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躁。

  然而,此刻的阿鬼哪里还听得进任何劝告。

  欧阳明的提醒在他耳中反而成了另一种刺激——连六爷都觉得自己不行了吗?

  “啊——”他发出一声绝望而疯狂的咆哮,将体内最后残余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,整个人如同一个点燃的黑火药桶,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气息,不顾一切地撞向江尘。

  这是他最后的、也是最疯狂的一击!

  全身都是破绽,但也全身都是致命的危险。

  江尘看着这如同困兽犹斗般的最后一击,眼中精光一闪。

  他知道,时机到了。

  猎物已经彻底落入陷阱,并且耗尽了大部分力气。

  现在,是收网的时候了。

  就在阿鬼如同失控的火车头,携带着全身最后的内力和疯狂的意志,不顾一切撞向江尘,全身空门大开,即将迎来致命一击的瞬间。

  “阿鬼,住手,那是他的奸计。”

  欧阳明那带着惊怒和急切的呵斥声,如同惊雷般在场中炸响。

  他毕竟是老江湖,眼光毒辣,之前被江尘的伪装和阿鬼的优势所迷惑,但眼看阿鬼这同归于尽般的打法,以及江尘眼中那一闪而逝的、如同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般的精光,他瞬间明白过来。

  从头到尾,江尘都在演戏。

  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怒阿鬼,消耗他的内力,让他失去理智,从而露出致命的破绽。

  这声蕴含了内力的呵斥,如同冰水浇头,让陷入疯狂状态的阿鬼猛地一个激灵。

  那被怒火和羞辱淹没的理智,在生死关头被强行拉回了一丝。

  他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,但欧阳明那急切惊怒的语气,以及长期形成的对命令的服从,让他那前冲的势头硬生生一滞。

 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阿鬼凭借多年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,强行扭转身形,将原本不顾一切的冲撞,改为向侧后方猛地暴退。

  动作因为强行改变而显得有些狼狈踉跄,但他终究是在最后关头,脱离了江尘那蓄势待发的致命攻击范围。

  江尘那原本已经蓄势待发,如同弓弦拉满,即将射出的雷霆一击,因为目标的骤然脱离而不得不强行中止。

  他心中暗叫一声可惜,只差一点,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彻底解决这个难缠的对手。

  欧阳明这老家伙,果然不好对付,眼光太毒了。

  他脸上那即将绽放的冷厉瞬间收敛,重新换上了那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嘲弄表情,看着惊魂未定、气喘吁吁退到数米之外的阿鬼,用一种极其轻佻的语气说道:

  “哟,怎么突然怂了?刚才不是挺英勇的吗,要跟我同归于尽?这就怕了?看来你不光是功夫不行,胆子也不怎么样嘛。”

  阿鬼此刻已经彻底清醒过来,回想起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危险,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。

  他听着江尘的嘲讽,又惊又怒,指着江尘,声音因为后怕和愤怒而颤抖:

  “你……你使诈,你一直在故意激怒我。”

  “使诈?”江尘摊了摊手,一脸无辜,“比武较量,各凭本事,你自己脑子不好使,容易上头,怪得了谁?难道还要我站着不动让你打,才不算使诈?”

  “够了。”欧阳明阴沉着脸,走上前几步,打断了他们的对话。

 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死死盯着江尘,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。

  “江尘,你确实好算计。”

  欧阳明的声音冰冷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意味,“从一开始,你就在示弱,故意表现得左支右绌,狼狈不堪,甚至不惜受点轻伤,就是为了麻痹阿鬼,让他以为你不过如此。”

  他顿了顿,继续剖析,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剥开江尘的伪装:

  “然后,你用恶毒的语言不断刺激他,挑衅他,利用他性格中的缺陷,让他失去理智,放弃防御,一味猛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