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区医院。

  这是京城最好的医院,大门口是绿意盎然的法国梧桐树,大片的绿叶遮住了骄阳。

  江瑾和孟清然先后从车上下来。

  梁沉恭敬的领着二人往里走:“孟大小姐,孟二小姐,请随我来。”

  江瑾的心情有些沉重。

  她只见过薛家大少爷两次,一次在飞机上,一次是昨夜。

  他送了她星空图,美好的皓然星空,却让她读到了他内心的苦闷和孤独……

  当听到薛子墨又昏迷了,她的心情莫名压抑。

  明明跟她没什么关系,她也不需要走这一趟,可她还是跟着孟清然一起来了。

  从电梯出来,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重。

  这条走廊很安静,死寂一般。

  梁沉疾步走到最尽头的病房门口,轻轻将门推开。

  江瑾和孟清然走进去。

 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薛子墨。

  他的面色苍白到仿佛透明,若不是胸前被子有微弱的起伏,她差点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……

  孟清然迅速走到床边,搭在薛子墨的脉搏上。

  边上的主治医生沉重的道:“大少爷昨晚突然吐血昏迷,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让他醒过来,孟二小姐,你能用针灸疗法试一试吗?”

  孟清然点头,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,开始施针。

  江瑾转开了视线。

  她看向窗外绿意盎然的梧桐树,心口有些难受。

  “大少爷能活到二十八岁,已经是赚了。”梁沉声音低哑道,“曾有大师给大少爷算命,说大少爷活不到成年,这多活的十年,都是赚来的……”

  江瑾抿紧了唇:“真的治不好吗?”

 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情心泛滥,竟然会同情这个才见过数面的薛大少爷……

  “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肾,就可以治好。”梁沉看向她,声音低沉,“如果孟大小姐和我们大少爷的肾匹配,孟大小姐会捐出一个肾吗?”

  江瑾愣了一下。

  她不知道梁沉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。

  一个人有两个肾,理论上是能捐一个肾给别人的。

  但听说,捐肾之后,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影响……

  一般情况下,只有父母给子女捐肾,或者子女为父母捐肾……

  “梁沉……咳咳……”

 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  梁沉浑身一震,连忙迎上去:“大少爷,你没事吧?”

  薛子墨的太阳穴还扎着银针。

  他刚醒来,就听到了梁沉的问话——

  “……孟大小姐会捐出一个肾吗?”

  梁沉和他的亲生母亲,简直是一丘之貉!

  他爆发出惊人的力气,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玻璃杯,狠狠砸过去。

  梁沉不避不让,脑门被砸出了个血窟窿。

  “滚!”

  薛子墨怒吼。

  “咳咳咳!”

  他的唇边有血溢出来。

  孟清然冷冷道:“薛大少爷,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,否则扁鹊再生也救不了你。”

  梁沉低头恭敬的道:“大少爷您别动怒,我这就去领罚。”

  他转身,迈步就走出病房。

  薛子墨无力的躺在病床上,大口的喘气。

  孟清然将他头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出来,放在医药箱里收好。

  主治医生满脸惊奇的看着她:“孟二小姐,能单独聊一会吗……”

  孟清然淡淡的点头。

  越往后,病越重,薛子墨晕厥的次数会越来越多。

  总不能每次都找她来。

  她很忙,没时间天天往医院跑。

  孟清然跟着主治医生去了办公室。

  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。

  江瑾的目光落在薛子墨的脸上。

  他刚醒来,脸色依旧苍白如纸,唇角还有一丝血溢出来。

  她无数次的听人说起过这位薛大少爷的病情,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肾源,活不过两年……

  她缓声道:“你刚刚为什么会发怒?”

  薛子墨强撑着起身。

  他很虚弱,这个动作都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  他一坐起来,就开始咳嗽。

  江瑾走过去,拿了一个方枕放在他的后背,又给他递了一杯温水。

  薛子墨捧着水杯,小口小口的喝着,像是在喝什么美味的饮料……

  他真的很瘦,颧骨突出,眼窝深陷,显得睫毛又黑又长……

  一杯水终于喝完。

  他抬眸,轻声道:“我的血型很特殊,这世上没有人的肾能跟我匹配,梁沉的问题毫无意义。”

  江瑾抿了抿唇。

  梁沉的问题没有意义,那他生气更没意义。

  她转开视线,正准备提出离开。

  突然看到病床底下放着好几张画纸,她有些感兴趣的问:“这些画都是你的作品吗,为什么藏在床底下?”

  薛子墨有些局促:“是,是废掉的作品……”

  江瑾问他:“我能看一眼吗?”

  她的请求,薛子墨根本就无法拒绝。

  他太想跟她多呆一会了,无论做什么都行。

  他缓缓地点头。

  江瑾弯腰将床底下的画拿出来。

  确实是废掉的作品。

  有几张画一半就终止了,有些已经完成了,却因为一点小瑕疵被废弃。

  而这五六张图,全都是星空图。

  “画了七张,才终于画了一张完美的星空图。”薛子墨赧然的道,“其实送给你的那一张也不是最好的,星星有些黯淡,我或许应该重新再画一张……”

  “我觉得很美,很漂亮,我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。”江瑾将手里的画放下,目光看向他的手。

  骨节分明的手指,一片青色的手背。

  这是常年打针留下来的痕迹。

  这样一只手,是怎么坚持画这么多画的?

 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。

  她缓缓道:“薛大少爷,能冒昧问一句,你为什么会送我礼物吗?”

  “因为……”薛子墨有些不自在,“我想跟你当朋友。”

  江瑾一愣:“朋友?”

  “我从小到大身体不好,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,孟大小姐,你愿意跟我交朋友吗?”

  薛子墨抬眸看着她。

 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被子,明显有些紧张。

  他很认真。

  声音虽然虚弱,但每个字都有力量。

  江瑾弯唇笑起来:“既然是朋友,那你以后就别叫我孟大小姐了,喊我瑾瑾吧,我呢,应该怎么称呼你?”sxbiquge/read/71/71399/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