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足两个多时辰的调养。

  直至微暖的阳光渐渐暗淡。

  这不大的房间中,都是静默无比,气氛显得滞涩而沉闷。

  赵庆与小姨并肩而立。

  安静望着床边的忙碌……

  清欢给骨女打下手,两人小心翼翼的将那颗琉璃金丹,化作一枚世间精纯至极的仙珍蛊药。

  渡炼给叶曦归复经络,重新连携修为。

  以至于白玉行走,侧颜之上都是妖异莲印隐现,一缕缕的香汗坠满下颌。

  而那面色惨白的姑娘,却是双眸轻阖一声不吭,仅仅纤手时而因剧痛轻蜷微颤……像是不敢开口不敢睁眼面对赵庆。

  任她此前传音如何低语。

  赵庆自是不可能,将她的金丹炼给姝月用……

  除却满心无奈心疼外。

  更甚至,曾几度气的想把叶曦的头拧下来,直接一脚踢出去!

  打死这丫头算了!

  **啊。

  到底怎么想的?

  脑子有坑?

  可……她还真的脑子多少有点毛病。

  能把自己的金丹挖了给姝月,这么逆天的脑回路,还有点满足愿意的,能是什么正常人?

  乃至把这些年,愈发温柔的小姨,都直接给气懵了。

  气的小姨一度开地图炮!

  不过。

  毕竟是自家的丫头,自家的小妾。

  随着叶曦周身灵气渐渐流转畅通,气色稍显红润不再那么惨淡后。

  赵庆和晓怡眉目间的冷淡,也就渐渐散去了一些。

  夫妻相互对望之间,眸子深处更多是一抹心疼和无奈。

  小姨只是传音轻叹:“她……”

  “夫君收拾吧。”

  “她也不怕疼,一声不响的。”

  小姨此刻是满心无力,混沌迷茫的思绪无法通明。

  曦儿实在是太‘坚韧’了……

  ‘坚韧’到如此都还像轻松寻常,‘坚韧’到她心底发寒,乃至气急无奈之下都有些想笑。

  蠢货一个!

  “嗯。”

  赵庆轻轻点头,接过小姨在身边递来的绒巾,转而递给骨女,轻声低语:“多谢师姐了。”

  “让晓怡陪你到商楼坐坐吧。”

  “项血子也在。”

  骨女擦拭香汗,轻轻点动螓首,美艳眸子中似带着一抹倦意,幽幽垂目又盯了叶曦一眼……

  显然也想把她狠狠收拾一顿!

  也不知叫赵庆灌了什么迷魂汤,胡乱疯癫惹事。

  把自己都惹周晓怡面前了……

  “骨仙子,坐坐对弈吧,散散心。”

  小姨轻声低语,邀请骨女同她一起,到商楼小坐。

  “好。”

  骨女低缓应声平复灵气,侧颜妖异的印痕散去,转而又侧目提醒赵庆:“惩治死这疯丫头,不行丢给我。”

  她像是全然忘记了,不久前还和赵庆偷偷摸摸的神识交修,眼下冷艳之余优雅转身。

  与周师妹对视间目露无奈笑意,联袂而行步出了房间。

  ……

  ·

  此间又陷入了短暂的静谧。

  不过只余下了赵庆和清欢,还有重伤未愈的叶曦。

  若不是眼下清欢的命蝶镇她丹田,甚至周身经络还都无法流转。

  女子轻颤的眸子终于睁开。

  目光显得有些空洞无力,隐隐藏匿几分自责,对赵庆惨淡扯出笑颜。

  “呼……”

  赵庆深深呼吸,强迫自己屏除打死她的愤愤余怒。

  这才闲步临近床边,上手狠狠欺弄蹂躏姑娘发丝:“滚进去,叫我和清欢躺哪儿?”

  “嗯……”

  叶曦容颜隐隐轻颤,抿唇安静挪动娇躯,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丫头蜷在墙角不语。

  赵庆扫她一眼,这才抚弄清欢带着香汗的发丝,带娘子一起靠在床头歇歇。

  可与清欢带笑的温柔凤眸交错,侧目又扫叶曦一眼,竟不由突兀笑出了声……更带了几分轻挑。

  “呵哼。”

  “你怎么想的?”

  “姝月不在,晓怡也不在,跟清欢和我说说?”

  赵庆言辞愈发轻快玩味,灼灼目光却又带着质疑。

  人在无语的时候……真的会笑。

  “我……”

  叶曦言辞出口却又稍顿。

  继而无力咬了咬唇瓣,蜷着双腿低语,也没再卖弄风情笑颜。

  “我知道错了,师兄息怒。”

  她眼下也根本不敢多话。

  只是如此低语认错。

  可……

  自己的金丹又不差什么底蕴,即便损毁了部分,也足以平稳修行,根本不妨碍什么……

  给姝月师姐用去养炼不好吗?

  眼下境况艰险未知。

  自己也全然不差这些资质啊,这样师兄就不用那么累,除却奔走操心外界境况,还要惦念着夫人修行苦钝……

  ——她心中思绪杂乱,却是一句也不敢再多说。

  “呵,错哪了?”

  “躲进来吧,过来身边倦着。”

  赵庆无奈挑眉轻笑,掀起被褥将姑娘掩进去,实在是看她那又有些勉强,想要显露笑容的模样头疼。

  叶曦弯弯的睫毛轻颤,没敢直视赵庆的目光,便就如此孱弱蜷倒,像是一头小兽般躲在了被窝中。

  可感受到夫君瞬时揽来的怀抱,却又死死闭上双眼,紧紧咬死了牙关……

  赵庆抚弄怀中轻颤扭曲的身子。

  不由心下更是怜惜,却又有些无语。

  自己怎么看上这么一个脑瘫?

  他直言与清欢笑叹着:“如何?”

  “我觉得,曦儿就像是你的一面镜子。”

  清欢温柔按捏主人肩颈,莞尔浅笑应声:“嗯?”

  “叶姑**确与清欢有很多近似的性情。”

  不不不。

  赵庆诧异摇头,一手揽着清欢纤柔柳腰,一手按在躲在被窝中发丝凌乱的头颅。

  随口轻笑道:“她哪儿跟你一样?”

  “分明就是恰恰相反。”

  说着,他手掌勾弄被窝中叶曦的眉眼鼻尖。

  黑暗中蜷缩的姑娘,便躲在阴暗中轻抱手掌,迟缓却又贪婪……小心翼翼。

  “夫人?”

  赵庆轻笑低语。

  顾清欢凤眸浅笑,莞尔轻语:“奴儿就在主人身边,夫人出去了。”

  “呵哼。”

  赵庆捉弄小奴娇躯,诚恳笑叹直言道:“当年起初得见夫人容颜身段,只是觉得姿**人无比。”

  “可不曾想。”

  “多年相处久伴,夫人竟是哪里都招人待见。”

  “每天挠的为夫心尖上都舒服,在内温柔细腻,在外雷厉风行,实在讨人稀罕。”

  ……如此吗?

  顾清欢凤眸中笑意涟涟,心里自是摇曳满足。

  她疑惑笑应道:“那曦儿呢?”

  “叶姑娘啊……”

  赵庆轻笑间,啧啧称奇。

  这玩意儿纯**逆天!

  “怎么会有人……不管生分熟练的时候,都是处处招人待见。”

  “但你招惹她一下,她转眼就变得一无是处,笨手笨脚的只剩下漂亮?”

  “啧……头疼。”

  赵庆低笑打趣,大手**姑**头颅脸颊。

  但说的也的确是实话感触。

  “无论揽星台初见叶仙子,还是天香城中携手而渡,甚至我们共赴叶氏去接叶仙子。”

  “仙子从来都是坚韧神秘,风情万种,心智缜密,大方从容,即便是疯魔杀人,即便身后狼狈,说说笑笑间也根本不在乎。”

  他感受着怀中轻蜷姑**安静。

  话锋一转又与清欢笑道:“可你看现在这女人?”

  “这要能是月莲圣女,还有人惦念爱慕,我回头把整个中州都吃了。”

  这**一个啊!

  草。

  赵庆越想越是牙疼。

  甚至隐隐有些自责了,总觉得叶曦好端端的一个月莲圣女,让自己睡的脑子都糊涂了。

  他随手**曦儿青丝,没好气轻啐道:“还不如妙欲圣女,沙秋静比你聪明多了。”

  一听自己在心上人口中,竟还不如沙秋静。

  躲在被窝中的姑娘,只觉撕心裂肺的痛楚遍袭头颅,乃至抚弄乱发的温热手掌都有些冰寒。

  她有些无力苦涩的颤语,嗓音柔弱模糊不清。

  “曦儿知道错了。”

  “曦儿……想帮你分担一些。”

  “真的……”

  叶曦不知所措,干涩抿弄唇瓣轻吻面前手掌:“……没有想讨好争宠……你们好一些就好。”

  赵庆闻言满心无力的与清欢对视一眼。

  心疼之余幽幽反问:“那你呢?”

  “你就蒙着头当炉鼎?自堕自毁自弃?”

  “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有价值,为夫怎么心疼你照顾你?”

  “你把为夫和姝月当什么?榨**最后一滴血的畜生吗?”

  说着。

  赵庆便更是来气,大手死死扣紧丫头下颌。

  “没有……”

  叶曦嗓音有些嘶哑,黑暗中弯弯的睫毛上带着泪珠。

  近乎哀求卑微的柔弱道:“曦儿想跟着你,像清欢师姐一样……”

  嗯!?

  赵庆和清欢无奈对视。

  顾清欢莞尔点头,温柔应声:“那我带你,没事……”

  赵庆:……

  他当即掐了小奴一把。

  你带她干啥啊?

  他挑眉冷语嘲弄,言辞尤为扎心。

  “清欢虽然显得卑**,每天主人主人的侍奉着。”

  “可她恨不得拴着我,心里高傲的很,对哪个女人都看不入眼。”

  “但你叶曦不一样啊……”

  “——你是真的**。”

  “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?又怂又**。”

  “你还认识你自己吗?叶仙子?”

  啊!?

  顾清欢凤眸轻颤,眼底笑意有些钝涩,竟不曾想主人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。

  可当真是被叶曦气坏了。

  而叶曦听了,更是如坠冰窟,神魂欲裂,一阵一阵的刺痛遍袭头颅,不知所措。

  像是心都被钝刀子割开,被心上人践踏撕碎。

  可她……

  分明就不是这样的啊。

  只是想让夫君舒心些,想让夫人修行快一些。

  叶曦此刻执拗无比。

  心下悲悲戚戚,很想抬起头颅,灼灼直视嘶声反驳。

  她叶圣女从来都不在乎什么。

  她是爱上了血衣行走,跟了血衣行走,才变得如此狼狈小心翼翼。

  变得蠢笨非常,变得浑浑噩噩。

  每时每刻心心念念的挂牵着,日夜躲在远处风情万种的笑望着。

  甚至面对赵庆。

  不知是该笑的轻松一些,还是笑的妩媚一些,或是温柔一些……风骚一些?

  她不知道!

  她脑海中千思万想,也不知道!

  她这位月莲仙宗的少宗主,情丝缠身化作了最低**的蠢货。

  寻瑶殿中的情经欲典,根本道不明她的修行。

  爱欲能使人光芒万丈,便如顾清欢。

  但却让她胆怯迷茫,悸动忐忑,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老鼠,褪尽所有的风采惊艳,徒留下颤抖的灰白与卑微。

  可即便如此悲戚汹涌,恨不得把命都献给眼前人。

  眼下却也只敢躲在被窝里,带着眼泪强颜颤笑,千转柔情的温弱低语:“夫君教训的是。”

  “曦儿蠢**。”

  “曦儿神志糊涂了……只是怕自己没用,不值得被夫君照顾陪伴。”

  “以后曦儿一定改。”

  “……一定。”

  赵庆感触着沾染在手腕上的泪水。

  即便神情再如何带着冷意,心中也早就被灼热的温柔化开了。

  但这丫头实在是疯啊!

  **不要命啊……

  他并未显露太多温和,只是依旧**闷热被窝中的头颅。

  欺弄的姑娘紧紧抱着他的大手,凌乱发丝被泪水沾染在侧颜与唇瓣,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狼狈畜生。

  “你病了。”

  “当真是蠢笨至极。”

  赵庆随意低语着,揭开闷热的薄被,将曦儿满是泪痕的狼狈容颜挑起。

  可四目相对的一瞬,心下不由转瞬满是怜惜疼爱,只觉心脉都被灼热的泪目烫伤,此刻不知不觉间便温和了太多。

  无奈轻叹笑道:“你太用力了,太紧张。”

  “松弛些。”

  “别怕。”

  “为夫还没有对你失望。”

  “嗯——?”

  随着赵庆略显温和而又带着调笑的言辞。

  蜷缩蹲在身边的姑娘,刹那间泪水更是汹涌,夺眶而出滴连不断。

  她像是拼了命的用力狠狠点头,要把自己的颈骨都点折一样,狼狈不堪。

  也不管顾清欢就温柔望着,将她所有的炙热和胆怯看尽。

  只是嘶哑柔弱,也不敢抽泣:“……曦儿改。”

  “呼……”

  赵庆又是深深呼吸,只觉这姑娘更执拗了。

  无奈调笑一眼叹道:“你错哪儿了就要改啊?你不该为我分忧吗?”

  叶曦瞬时像是受惊的小兽,思绪迷茫迟缓凌乱,贝齿在殷红的唇瓣上咬出更深的血痕。

  数息后,才柔弱泪眸满是坚定:“曦儿有事一定和师兄商量,和夫人商量……”

  却不曾想。

  此话一出,赵庆神情当即又有些冷了。

  甚至带着几分质疑与逼迫。

  捧过姑娘滚烫的容颜,拉来自己和清欢之间:“不对。”

  “你错在——”

  “你的命也是命,你的修为也是修为,你是血衣行走的道侣,叶仙子。”

  “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把自己毁了,夫人也不行——为夫也不行。”

  “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但是不能把自己弄得遍体伤残,明白吗?”

  “你也是我的小娘子,即便蠢些**些,也是个人啊。”

  赵庆的言辞还未落下。

  姑娘神情便已僵滞迷茫,弯弯的睫毛托起的泪水流转不定,可灼热的双眸却又变得失神……不知所措。

  只觉刺痛神魂撕裂痛楚都化作暖流,像是灵魂都从冰窟地窖飞升熔浆……同样烫的她肝胆发颤。

  一样要命,冷暖都一样要命啊,她被按在怀中,可思绪还是蠢笨,心脉依旧忐忑颤抖。

  但转瞬,耳边传来赵庆的轻笑,却又让她像是瞬间找到了迷宫的出口……

  像是灵魂都被拘束在掌心,任由心上人操纵摆弄。

  可她还是满足,就是满足。

  “这次掌嘴,好吗?”

  “以后咱们慢慢来。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·

  “怎么惩治她的?”

  “方才骨师姐都被气到了……”

  琼宝阙一层。

  项沁与骨女对弈,小姨莞尔抬眸笑语,望向施施然轻松步来的夫君。

  听此笑语。

  骨女和项沁,也同样侧目带笑望来。

  却不想。

  赵庆只是轻笑摆了摆手,惬意入座接过小姨的茶盏,观望棋局。

  悠闲笑道:“惩治曦儿做什么?”

  “她还小。”

  “又生病了,有点耐心。”

  赵庆笑语间回望小姨疑惑的目光。

  不由心下无奈轻笑。

  小丫头才什么年纪啊?

  当年你和姝月,还有清欢,不也是被我哄着过来的?

  只有柠妹是真哄着我……柠妹啧啧。

  更不提带着曦儿回了云山,自己也从来没陪过温存。

  他轻笑对晓怡摇了摇头:“没事。”

  小姨美眸中思索一瞬,转而温柔流转,浅笑颔首不语。

  可这话落在骨女耳中……

  没事?

  什么叫没事啊!?

  你怎么,对叶曦是这样的?

  对我却是那样的!?

  她美眸中微光闪烁,托起香腮又提一子,幽幽对赵庆传音鄙夷:“哼,原来是调戏我啊?惹人发笑。”

  赵庆:???

  啥啥啥?

  谁调戏你了?

  他无奈传音: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惩治倒是没有,只是打了曦儿几耳光,她还很满足眷恋,师姐也想尝尝?”

  骨女:?

  “滚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