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堡阳台上

  梦魇之月的脸颊愈发通红。

  告白来得太过突然,以至于让她觉得如此不真实。

  那颗在狂喜与激动中疯狂跳动的心,在某一刻突然漏跳了一拍。

  一个微小却奇痒无比的念头,悄然钻进她的脑海——

  这一切...都是真的吗?

  她将那张滚烫得几乎可以煎鸡蛋起来的脸,更深的埋进夜子祭的怀里。

  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汲取到一丝丝面对的勇气。

  她用一种比柔柔还要微弱的声音,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哭腔,以及依赖与羞涩。

  小声问出了那个,关乎她未来的问题:

  “汝说的...都是..真的吗?”

  问完之后,她便死死屏住了呼吸,无比紧张的看着,上方独角兽的那双玄色瞳孔。

  等待着回应。

  夜子祭没有回答,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。

  这个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动作,给予了她答案和安全感。

  那股暖流再一次包裹了她,她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,终于缓缓落回了原地。

  是真的。

  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
  这个确定,让她鼓起了更多的勇气。

  她想知道更多。

  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。

  想知道他对于自己的一切看法和感受。

  随即,用一种自己从未想象过的、近乎撒娇的柔声,好奇的继续追问道:

  “那..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...汝为什么要跑呀?”

  话一出口,她自己先愣住了。

  这个问题好愚蠢——

  她脑海里甚至能清晰回忆起,当时自己那副高高在上、满是威胁与占有欲的模样。

  换作是谁都会跑的吧。

  她感觉脸颊又烫了几分,连忙用下一个问题掩盖自己的失言:

  “为...为什么又回来了?”

  “还有...还有汝之后..又是为什么...会喜欢上吾的啊?”

  这一连串问题,既充满渴求与不解,也有着对这一份她无比珍重的感情,最纯粹的探寻。

  夜子祭听后,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。

  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,缓缓浮现在他的脸上。

  他的内心先是默默吐槽着:

  “第一次见面?”

  “姑奶奶,你当时那副要把我当场抓起来,一副囚*禁play的样子,是个正常马都会跑的好吗!谁不跑啊!”

  同时,他微微侧过脸,避开了她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眸。

  脸上浮现出一丝,不好意思的为难。

  跑路的理由固然简单直白,可以理解。

  但后来回来,且真正喜欢上她的理由,确实有些难以启齿——

  事实上,他回来见她以及喜欢上她的理由,只有一小部分初始理由,是想着回来找找和谐之源,而更多的理由则有些尴尬。

  然而——

  就是他这个细微的躲闪动作,和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。

  被怀中梦魇之月,那颗正处于极度敏感状态的心灵,精准的捕捉到了。

  望着夜子祭闪躲的目光,和侧过去不敢看她的动作。

  瞬间,刚刚建立起来的、名为“美好”与“信任”的城堡,似乎开始摇摇欲坠了。

  他...他躲开了?

  他..不敢看吾的眼睛?

  他在...为难?

  为什么?!

  如果答案真像他说的那么简单纯粹,他为什么要为难?

  难道...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假的?

  那个拥抱、那句喜欢、那个诺言,全都是骗吾的——!!!

  一股比被放逐在月亮上时,还要冰冷的彻骨恐惧。

  瞬间掐住了她的心脏。

  她的身躯再一次微微颤抖,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羞涩,而是因为害怕。

  心跳也再一次猛烈跳动,却不再是因为惊喜,而是因为恐慌。

  她...又要被抛弃了吗?

  她能清晰感觉到,自己脸上的血色正以极快的速度褪去。

  那股刚刚让她无比温暖的感觉,正被一种名为“绝望”的冰冷所渐渐取代。

 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恐慌,心中满是害怕——

  害怕自己刚刚听到的、刚刚获得的,那份足以让她付出一切的温暖。

  到头来只是一场,更加残忍的——

  谎言。

  那个微小的躲闪,那丝为难神情,成了几乎要压垮她内心的,最后一根稻草。

  在她内心深处,那个最黑暗、最寒冷的角落里。

  一个小小的身影,正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紧紧抱住。

  她的周围是无尽的虚无与黑暗,是永恒的死寂与寒冷,这里——

  藏着她灵魂最真实的模样。

  她透过这片黑暗,无比害怕、无比恐慌的望着外面。

  望着那个正侧着脸、不敢看她的独角兽。

  那个身影,在剧烈地颤抖着。

  假的?

  都是假的吗?

  那个温暖的怀抱是假的,那句动听的“喜欢”是假的,那个永恒的诺言也是假的。

  一切,都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?

  吾...又要被抛弃了吗?

  就像一千年前那样,被姐姐、被所有小马,再一次抛弃?

  好冷。

  真的好冷。

  那股她以为早已被驱散的、来自月亮背面的孤独死寂,再一次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。

  吾好害怕!

  不要,不要再让吾孤独了!

  不要!

  而夜子祭对怀中的变化,轻轻的叹了口气。

  随后,他撇过头,有些尴尬的抬起蹄子,挠了挠自己柔顺的鬃毛。

  这个动作,让他显得有些青涩与尴尬。

  他还是不敢看她,只是带着几分不好意思,甚至窘迫的继续开口道:

  “额...其实,喜欢上你的原因,有些...有些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
  他停顿了一下,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后继续道:

  “就是...当时跑了之后,回来是有些私心的。但也是想看看,你到底有多漂亮。”

  “于是,我就回去重新见了见你,发现——你确实挺漂亮的。”

  说出“漂亮”两个字时,夜子祭的声音压得更低了,显然对于自己这个有些肤浅的理由,感到不好意思。

  “然后...然后在后来的接触中,我感觉你越看越漂亮...”

  “所以,所以就喜欢上你了。”

  说完后,夜子祭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彻底不好意思的将头完全撇过去。

  只留给她一个“别看我,好丢马”的后脑勺。

  他给出了答案。

  一个听起来无比肤浅、无比荒谬,甚至有些轻浮,但是真实的答案。

  和阴谋、利用、背叛,完全不搭边的答案。

  面对这个答案,她完全愣住了。

  就好像自己这次从月球回归后,怨气满满的去找塞拉斯蒂亚算账,结果她看见自己后,直接将王冠塞到自己手中,然后说这破工作她早就不想干了,她要退休养老,让自己赶紧坐上王座,成为小马利亚的新的统治者,好方便她待会下班去狂炫蛋糕吃。

  荒诞、离奇,且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。

  她那颗恐慌和紧张的心,因为这个荒谬肤浅的理由,几乎停止了跳动。

  就因为...看她漂亮?

  没了?

  就这么简单?

  她马生中第一次、也是唯一一次的被告白。

  她那颗被囚禁在月亮上孤独了一千年的内心,最终所得到的,被救赎和喜欢的理由,竟然就只是因为这个?

  这算什么答案?

  一瞬间,名为“怀疑”的野兽,再一次从她内心深处中探出头来。

  不对!

  这一定是一个恶劣的谎言。

  她死死盯着夜子祭的神情,那双刚被泪水浸湿过的眼眸。

  此刻像两盏探照灯一样,试图看清他那张写满尴尬的脸,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与谎言。

  她看着他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躲闪眼神。

  看着他因局促而下意识挠着鬃毛的蹄子。

  看着他因不好意思而彻底撇过去的僵硬侧脸。

  甚至他墨色鬃毛遮掩下,那微微泛红的耳朵。

 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,天角兽的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疯狂运转着。

  她原本以为他会说——

  “我看到了你内心的孤独”,“我理解你过往的痛苦”,“我被你那份不被理解的坚强深深吸引”...

  他会说出一百个、一千个,听起来都比“因为你漂亮”要正常、要可信得多的理由。

  以这个家伙这些天,戏弄和冒犯自己的智慧。

  他,绝不会像现在这样——

  像一个被当场抓包的,笨拙且青涩的,第一次告白的幼驹一样。

  所以...所以...

  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荒谬的结论,渐渐浮现在脑海中:这个家伙!他,他真的就是因为这个理由,渐渐喜欢上了自己!

  当这个结论,在她的脑海中尘埃落定。

  她那颗被恐惧和怀疑紧紧攥住的心,终于松开了。

  之前那些让她如同坠入绝望,甚至放弃一切希望的,害怕与恐惧。

  在这一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 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呆滞。

  她呆住了,就那么静静地被他抱在怀里,一动不动。

  然后,过了一会。

 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蹄子,轻轻戳了戳,他正对着自己的身躯——再次确认,刚刚他说的都是真的吗?

  夜子祭的身体微微一僵。

  似乎终于从之前的尴尬中,回过神来。

  他缓缓转过头,看着怀里那双依旧写满困惑与茫然的眼眸,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。

  但最终,他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  只是用一种“没错,就是你想的那样,就是这么丢马,你别问了啊”的无奈表情。

  对着她点了点头。

  面对这个答案,她呆滞持续了很久。

  久到夜子祭,甚至开始有些不安地动了动。

  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个过于诚实的回答,是不是造成了比撒谎更严重的后果。

  然而,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,来试图补救的时候——

  “噗嗤——”

  一声极其轻微、如同气泡破裂般的笑声。

  从他怀里突然传了出来。

  那笑声突兀且清脆,和她之前所有的形象都截然不同。

  那不是女王的淡笑,也不是梦魇的狂笑,只是一个最纯粹、最干净,忍不住的笑声。

  千年来,第一次属于“露娜”的笑声。

  那一声笑,仿佛一个开关一样。

  一打开,就无法关上。

  她静静的看着他,那张写满无奈与尴尬的脸。

  和之前在自己面前,表现的懒散和悠闲截然不同。

  然后一股汹涌的喜悦和笑意,从胸口直至传到嘴边,并再也忍不住了。

  “哈哈...哈哈哈哈...”(^▽^)

  她开始大笑,笑得前仰后合,笑得浑身颤抖。

  那双刚刚停止流泪的眼眸中,再次涌出晶莹的泪水。

  但这一次的泪水,不再是冰冷的,而是温暖和由衷的开心。

  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,将他紧紧抱住,仿佛要把自己彻底融入他的心中。

  同时抬起蹄子,用一种软绵绵、毫无力度却又带着疯狂频率的动作——

  疯狂拍击着他的胸口。

  那不像在生气,更像在撒娇、在嗔怪,在宣泄着满溢而出的喜悦和满足。

  她一边拍打着,一边用混合着哭腔与笑意的开心声音“骂”着他:

  “笨蛋!笨蛋!笨蛋!”

  “汝这个——大笨蛋!怎么会有...怎么会有小马...会因为这么肤浅的理由,就..就..”

  她“骂”不下去了,因为笑得快要喘不过气。

  只能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。

  用尽全身力气感受着他的心跳、他的温度、他的存在。

  然后用轻轻的肯定声,对自己,也对他说到:

  “吾——很开心。”

  “前所未有的开心。”

  原来被一个(人)马如此纯粹、如此“肤浅”的,仅仅因为“你是你,所以你漂亮”就喜欢着。

  是这样一种,足以让灵魂都为之融化的感觉。

  夜子祭见状,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
  他脸上的尴尬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,温柔与宠溺。

  他缓缓抬起蹄子,用无比珍视的动作,轻轻摸了摸她,因为又哭又笑而变得一塌糊涂的脸颊。

  通过清晰的**,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滚烫,和微微颤抖的睫毛。

  他凑到她耳边,带着一丝笑意接着询问道:

  “那——我亲爱的“月亮”,你的答案呢?”

  话音刚落,她拍打的蹄子瞬间停下,笑声也戛然而止。

 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

  她缓缓从他怀里抬起头,那张还挂着泪痕的脸上,绽放出一个让夜子祭,在往后的夜晚中每次抬头望向月亮时,都会回忆起的灿烂微笑。

  她的脸颊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无比通红。

  她有些害羞的看着他,那双如此靠近的深邃玄色瞳孔。

  然后用一种无比认真、无比郑重,无比幸福,却又满是羞涩的声音。

  说出了那个答案:

  “吾,也喜欢汝。”

  “喜欢,吾亲爱的——“夜”。”

  .....

  (还有一更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