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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宁安澜跟着起身,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,轻声问道:“公公安排周密,安澜自然放心。”

  她为难的轻蹙眉头,“只是……如今宫中耳目众多,安澜骤然出宫,会不会引人疑心,坏了大事?”

  谢忱脚步微顿,侧眸看了她一眼,目光深邃“咱家既然允你出去,自有万全之策,不会让你陷入险境,更不会留下把柄。”

  “你只需听从安排,不必忧心。”

  他低沉的声音,瞬间抚平宁安澜心中不安。

  是了,以谢忱的手段和心机,既然敢让她出去,必然不会让她出事。

  “是安澜多虑了。”宁安澜垂下眼睫,柔顺地应道,“一切听从公公安排。”

  她亲自将谢忱送至殿门边,为他轻轻打**门。

  夜色浓郁,他的身影很快融入其中,消失不见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  宁安澜站在门边,望着他离去的方向,良久,才缓缓关上门。

  转眼几日过去,风平浪静。

  这日傍晚,天色刚擦黑,锦华宫后角门处悄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
  来人身披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,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,由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引着,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内殿。

  挥退左右,仅留下兰心在门外守着,那披着斗篷的人这才缓缓掀开了兜帽。

  烛光下,露出的赫然是一张与宁安澜一般无二的脸!

  宁安澜心中猛地一惊,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瞳孔微缩。

  引路的小太监连忙低声解释:“才人莫惊,此乃巧匠所制的精美人皮面具,可维持十二个时辰,足以假乱真。”

  “大人吩咐,由她暂时代替才人留在宫中,以防万一。”

  宁安澜定睛细看,才发现那“脸”确实稍显僵硬,细看之下与真人略有差异,但在昏暗光线下和匆忙一瞥间,足以蒙混过关。

  她心中不由感慨,谢忱行事果然周密到了极致,连这等李代桃僵的手段都准备好了。

  “才人,请随奴才速速更换衣物,从此处离开。”小太监催促道。

  宁安澜不再犹豫,立刻与戴面具的女子互换了外衫和首饰。

  那女子模仿着她的姿态,安静地坐在了内室的梳妆台前,低垂着头。

  收拾停当,宁安澜自己也披上一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。

  她跟着小太监,沿着宫中僻静的小路,七拐八绕,来到一处极少人使用的宫门旁。

  那里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青篷马车。

  小太监示意她上车,随后马车轻轻晃动,悄无声息驶出宫门。

  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里,宁安澜轻轻掀开车帘一角,望向窗外。

  宫墙巍峨的影子在身后逐渐远去,眼前是京华之地的万家灯火与天上初现的疏星。

  晚风带着宫外自由而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  她心中不禁泛起疑惑,谢忱如此大费周章,甚至动用了人皮面具这等手段,将她秘密送出宫,究竟所为何事?

  总不至于是要杀她灭口吧?

 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,忍不住弯了弯唇角。

  若真想杀她,在宫里有的是更简单隐秘的法子,何必如此麻烦。

  想必,是有什么宫外之事,必须她亲自前来,且绝不能走漏风声。

  马车在一处守卫森严的宅邸后门停下,引路的仆从低声道:“姑娘,请随我来。”

  宁安澜压下心中翻涌的疑虑,默默跟上。

  宅内路径复杂,寂静无声,唯有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。

  她被引至一间亮着暖光的厢房前。

  “姑娘请自己进去吧。”仆从说完,便躬身退至一旁阴影中。

  宁安澜深吸一口气,心中猜测着门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。

  是谢忱要见她?还是另有其人?

  她伸手,轻轻推开了房门。

  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,一盏油灯放在桌上,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晕。

  橘色的灯光下,一位白发优雅慈祥的老妇人正低头缝补着手中一件红色外袍。

  看清楚那人的一瞬间,宁安澜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门槛外。

  “祖……祖母?”

  声音卡在喉咙里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

  她不是该被太后囚在京城那座偏僻院落,作为牵制她和宁玉兰的棋子吗?

  怎么会出现在这陌生的宅院中?

  老妇人闻声抬头,浑浊的双眼在认出外孙女的瞬间迸发出光彩。

  针线从膝头滑落,她颤巍巍地张开双臂:

  “澜儿!是我的澜儿回来了!”

  宁安澜这才惊醒,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前,紧紧握住那双枯瘦却温暖的手。

  是她,真的是祖母!

  虽清减了些,但气色尚可,身上也没有受苦的痕迹。

  “您怎么会在这里?不是应该……”

  老夫人拉着她在床沿坐下,布满皱纹的脸上漾开慈爱的笑:“不是你派人接祖母出来的吗?七八天前的深夜,来了几个人,拿着你的玉簪花簪子,说是你安排他们来接我的。”

  宁安澜的心猛地一缩,又骤然被暖流淹没。

  是谢忱。

  只有他会在她毫无察觉时,为她扫平最大的隐患。

  他记得她每次提及祖母时的惶恐,记得这是她心底最深的刺。

  她将发烫的脸颊埋进祖母掌心,泪水无声涌出。这份礼物,胜过世间所有珍宝。

  “是……是孙女托人办的。”她哽咽着,将真相咽回心底,“没想到他们真的成了……”

  老夫人轻拍她的背:“好了,不哭了。以后咱们祖孙总算能常相见了。”

  靠在祖母温暖的怀抱里,宁安澜第一次对那个沉默的男人,生出汹涌的感激。

  冷酷无情的九千岁,似乎……并非全然无心。

  夜色渐深,宅邸内一片安宁。

  宁安澜握着祖母的手,轻声道:“祖母,今夜孙女应该能留得久一些。”

  宁老夫人闻言,脸上笑开了花,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:“那敢情好!快,上来跟祖母一块儿睡!”

  “自打你大了,进宫了,咱们祖孙俩多久没在一张床上说说话了?”

  宁安澜鼻尖一酸,连忙点头。

  简单梳洗后,她脱去外衫,如同幼时那般,小心翼翼地躺到了祖母身边。

  床榻不算宽敞,却充满令人安心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