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大人,此事纯属子虚乌有!乔绵绵根本没有嫁妆,又何来国公府霸占一说?”言氏不慌不忙答。

  张慎:“可乔氏状词中写道,她初入国公府,可是带着百万家财的,那些都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嫁妆。而如今这些嫁妆,却都成了国公府公库所有,这是为何?”

  言氏闻言淡淡一笑,眼神斜睨了身边人一眼,淡定拱手道:“此事乃是乔氏主动签了充公契据,主动充公给国公府的!臣妇手中有契据,以作证明!”

  语毕,言氏吩咐身边丫鬟将檀木盒接过,打开,里面正躺着契据。

  言氏故意打开木盒,却不伸手拿出契据,就是等着身边的乔绵绵有所动作。

  只等她毁了假契据,露出马脚,再让丫鬟偷偷去请胡嬷嬷来,将真契据交给张大人。

  可是,她等了好一会儿,都不见她动手。

  就在这时,张大人身边的亲随已经拿了假的契据递给了他。

  张慎为官多年,断案无数,自然一眼就看出这契据真伪。

  但他还未开口,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沈苜忽地跪地拱手,开口!

  “大人,此契据是假的!”

  “当时臣妇五岁带着百万家财,投奔国公府,大夫人觊觎臣妇手里的财产,哄骗臣妇,说是臣妇年纪小,管理不好这么多的家财,要帮臣妇代管。当时臣妇也确实还小,加之大夫人又是臣妇舅母,臣妇就同意了。”

  沈苜拱手再道:“但臣妇只是同意让其代管,而非充公!这充公的契据,分明是她伪造的!请大人明鉴!”

  言氏一听乔绵绵这话,就猜到她这是想要污蔑她,当即冷笑一声,亦不甘示弱,挺直腰板高声道:

  “大人,这假的契据其实是臣妇故意为之的,臣妇如此做是怕被有心之人故意毁掉。”说这句话时她还特意瞥了一眼沈苜。

  而后又禀,“真的契据臣妇已经派人去取了,大人稍后。”

  早在言氏开口前,已经眼神示意身后的丫鬟,去叫胡嬷嬷拿着真的契据来!

  张慎颔首,看到刚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沈苜,如坐针毡,吓得赶紧请她起来说话。

  这跪,他可受不起。

  怕折寿。

  言氏此时胸有成竹站在一侧,高昂着头,十分自信地等着真契据拿来。

  余光还时不时瞥身边的人,等真的契据拿上来,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!

  可当视线落到乔绵绵淡定的脸上,她心里就忍不住不安。

  还和昨日满屋子的宝贝被乔绵绵抢走前那感觉,一模一样。

  这不禁言氏心生警惕,忍不住又细细回想,她可以肯定真的契据在华安阁在胡嬷嬷手中,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!

  可看她这么淡定,自己心里总是止不住发毛。

  细细复盘起来。

  若说来之前,她笃定,乔绵绵报官是为了毁契据,从而耍计赢下这场官司。

  可假契据拿出来时,她压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,这是为什么呢。

  ......不对!

  不对不对不对!

  言氏瞳孔猛缩,突然想到一个她忽略的点!

  方才,乔绵绵连看都没看契据,怎么知道契据是假的!

  也是想到这儿,她脑子才终于转过弯儿来,想明白了为什么刚刚乔绵绵不动手,又为什么她表现的这么淡定了!

  而就在此时,胡嬷嬷正好来了,她急忙扭头朝胡嬷嬷看去!

  当看到她手里好端端抱着檀木盒,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,低声问胡嬷嬷,契据可否还在!

  胡嬷嬷可是寸步不离守着契据的,虽然中途打了个瞌睡,但她问过院子里的丫鬟,无人靠近过她。

  所以,胡嬷嬷十分肯定点头:“老奴寸步不离守着,契据安然无恙在木盒里呢。”

  听到这儿,言氏提着的心稍稍安了些。

  可她还是不放心,急忙打开木盒,想自己亲自查看一遍。

  可当木盒打开,却发现里面——空空如也!

  沈苜淡然自若站在原地,从进到正厅到现在,她表情一直从容不迫,眼底波澜不惊。

  直到,她注意到身边的言氏表情骤变,看到言氏冲向胡嬷嬷,打开她手里的木盒,看到什么都没有错愕的表情。

  她勾唇一笑。

  眼尾又扫到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,办完事的红菱。

 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。

  不知道这过山车的心情,言氏体验感如何。

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,如沈苜所料。

  言氏没有真的契据,伪造契据霸占她的嫁妆,证据确凿。

  此案,判国公府以代管为由恶意霸占的她的嫁妆,今日悉数归还。

  沈苜胜诉!

  张慎宣判完后,沈苜亲自送他离开。

  在门口再次谢他为她一个孤女主持公道,从国公府手中抢回霸占自己的嫁妆云云。

  张慎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,听着她这意有所指的感谢的话,嘴角忍不住抽抽,她这哪里是要感谢他,分明是想借此将今日之事传出去。

  他急忙摆了摆手,片刻不敢停留钻进马车,脚底抹油——溜了!

  马车内,张慎惊魂不定地抬手擦着额头鬓角的汗,怪不得摄政王认这位当义妹。

  这哪里是传闻中性格软绵任人欺负的主,分明是穿着棉花的刺猬,到处扎人。

  和摄政王,倒是相配得紧!

  打这一次交道,都够他折寿好几年了,脑子但凡转得慢点儿,他这乌纱帽就要不保,不对,跟摄政王挂钩,他的脑袋就要不保!

  可不敢再有下一回。

  话说,最惨的,还是国公夫人。

  为官多年,又是在京城,圣上脚下当府尹,要没有看人看事的本领,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!

  今日审理此案件,他早已经看出,那言氏应当是真的有充公契据,乔绵绵也是真的签了的。

  不然,户部的人也不是干白饭的,没有充公契据,那么多私产怎么可能一下都改动到国公府名下。

  但,这与他无关,他的事已经十分稳妥完成,也是按照世子夫人的要求‘秉公处理’的。

  任谁都挑不出他的错来,这就够了!

  剩下的,都是他们国公府自己的事了。

  而国公府,正厅内。

  张大人审理完走了,萧老夫人还未走。

  她面沉如水,冷冷瞪着塌着肩膀,满脸的震惊错愕,到现在才接受事实,愤怒又惊慌地低着头站在原地。

  “混账玩意儿,还不跪下!”

  萧老夫人声沉如钟,喝得言氏膝盖一软,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板上。

  沈苜送张大人离开回到正厅时,正看到这一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