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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六十二章 你脱我衣裙的时候可有想过男女有别?

  是云芜找阿南要的。

  果脯酸甜腻味,正好可解汤药的苦涩。

  “不必……”

  他话还没说完,云芜将果脯往他嘴里一推,“张嘴。”

  他无奈张嘴。

  是杏子干的果脯,甜腻中泛着酸,是寻常姑娘解馋用的零嘴,阿南也是去隔壁人家讨要的。

  不多,一共五六个,俱都叫云芜收在帕子里,等他吃药时才拿上那么一颗。

  但其实郎君不怕苦,汤药的苦涩只有她这样的小姑娘会怕。

  但她性子倔强,听不进话。

  “哪有人不怕苦的。”

  下一次,照例是浓郁的汤药后一颗酸甜腻味的杏子干递到嘴边,他好看的眉眼间尽是克制无奈,启唇吃下,细嚼慢咽。

  他纵是失忆,对她的纵容却像是刻进骨子里,浑然天成的自然。

  这样无关大雅的小事,一贯是依着她的性子。

  只有些事,他格外坚持。

  入夜需要歇息。

  因着云芜说他们是夫妻的缘故,老大夫并没给他们准备多余的房间,就连床上的被褥也只有一床。

  夫妻本就是共榻而眠的,不是吗?

  云芜早早便上榻歇息,她整理好床榻,拍拍绵软的被褥唤郎君上来。

  郎君独身坐在桌边,眉眼温润且清冷,摇摇头,“你睡罢,我在这里歇息便好。”

  他不肯上榻同寝,宁可就着清凉的月,独坐整夜。

  自有姑娘穿着绣鞋下榻来哄他,“这里多冷呀!跟我**去睡罢,我把床褥都铺好了呢!睡起来可软和舒服了。”

  他纹丝未动,背脊挺得笔直,“我睡不着。你去睡罢,不用管我。”

  他还反过来温声劝她,“我白日睡多了觉,眼下正是清醒。你今日为**劳煎药,实在辛苦,早些歇息才是。”

  这一日云芜也当真是疲惫至极,见他坚持,便也没有管他,自顾自爬上榻去歇息。

  她昨夜睡了一夜的坚硬石地,浑身僵硬,如今甫一沾着这绵软的床褥便觉身轻体软,舒适好眠,没多久便沉沉睡过去。

  姑娘睡着的呼吸轻软。

  宋庭樾独坐半晌。

  等她睡熟了才慢慢起身,摸索着走到床边看她。

  他什么也看不见,只是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声,温雅淡然的脸上若有所思。

  宋庭樾猜想,他们应当不如她口中所言是一对年轻夫妻。

  他只是失忆,心思还是从前的敏锐。

  他虽没瞧见姑娘,却也听她嗓音清脆稚嫩,想来年岁尚小。

  这样年岁不大的姑娘,纵使成亲,最多不过这一两年光景。

  若如她所言,他们是一对年轻的夫妻,一同来此游玩出行,那该是新婚燕尔,亲密无间。

  可他们却全然不是如此。

  姑娘虽是刻意亲近他,但人的下意识反应不会作假,他对她的刻意亲近总是抵触的,也无夫妻间的熟稔自然。

  ——他们不是夫妻。

  或者眼下并不是。

  只是不知,她刻意遮掩隐瞒,是有何缘故?

  但不管是何缘故,他自是该端正自持,不能做出趁人之危,与她同榻而眠毁她清白的事来。

  翌日天光微亮,姑娘一夜好眠,从沉睡中醒来,一眼便瞧见桌边扶额闭目歇息的郎君。

  他当真独坐一夜。

  冷,硬,固执,古板,和失忆前如出一辙。

  白日也是恪守礼数的。

  云芜的衣裙早在山上淋雨时便脏污得不成样,不过勉强上身。

  隔壁有心善的大娘知道医馆里来了一对年轻夫妻。

  郎君失明在房中待着没瞧见,姑娘倒是朝气蓬勃,笑脸盈盈,又生得那样一副窈窕模样,哪个见之不喜爱。

  她见姑**裙污了且皱巴巴,实在不能见人,自去屋中取了自家闺女的衣裙来。

  是粗衣麻布的素裙。

  “你看着和我家闺女身形差不多,只是略消瘦些,衣裳可能大了点,腰身到时收一收,勉强还是能穿的。”

  大娘满脸和气,云芜笑盈盈接过衣裙,甜甜道谢。

  她拿着衣裙回房换。

  寻常人家,厢房不大,连个遮掩的山水屏风也是没有的,空荡荡一览无遗,不过一桌一榻而已。

  姑娘直接站在床榻边换,毫不避讳。

  也不必避讳。

  房里只有宋庭樾一人,他失明了,原就什么也瞧不见。

  他听见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响,反应过来姑娘是在换衣裳,连忙起身,摸索着往外走。

  “你去哪儿?”换衣裳的姑娘问他。

  他面上平静,耳后却有些红,“你换衣裳,我去外面等。”

  “不准出去。”

  姑娘蛮横起来嗓音又娇又脆,更似黄莺,“我们不是夫妻吗?哪有妻子换衣裳夫君还要避开的道理?”

  她衣裳也不换了,径直丢在榻上朝他走过来。

  他清楚的听见她的脚步声,不复从前轻盈,带着怒气。

  “你为什么要避开我?”

  她站在他面前,仰着头叉腰看他。

  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,倒真像是谁家蛮横妻管教不争气的夫婿。

  可惜他全然瞧不见,听了她这怒气冲冲的质问也只是微微蹙眉。

  “姜姑娘。”

  他道:“男女有别。”

  这一句话,将两人之间隔得泾渭分明。

  她撒的两人是夫妻的谎实在太拙劣,他早已看穿,不过是没挑明,如今被她逼到绝处,倒是不得不坦荡说了出来。

  云芜本来也没想能诓骗他多久,只是听了这话哼然一笑,“男女有别?”

  她凑过来,嗓音轻软,呵气如兰,“你在九峰山上趁着我晕倒脱我衣裙的时候可想过男女有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