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山,玉虚宫。

  端坐云床的元始天尊猛然睁眼,他推演天机的手指一顿,脸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。

  “那是……大道之基?不,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天地权柄!”

  碧游宫。

  通天教主嘴角的笑意凝固了,他霍然起身,望向洪荒大地,喃喃自语。

  “好家伙……这是要重定天地秩序啊!”

  三十三天,凌霄宝殿。

  帝俊手中的河图洛书疯狂闪烁,几乎要从他手中脱手飞出,上面的卦象一片混沌,只有两个字,散发着让他心悸的气息。

  “轮回……”

  他念出这两个字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
  而反应最激烈的,莫过于西方须弥山。

  “师兄!”

  准提圣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,他指着面前水镜中后土的身影,声音都变了调。

  “那是什么东西?那是什么!为何我感觉,若让此物功成,我西方教的度化之道,将……将成为一个笑话!”

  接引圣人脸上的悲苦之色,已经浓得快要滴出水来。

  他看得更远。

  度化,是在现有的规则下,小修小补。

  而轮回,是要建立一个全新的,底层的规则!

  一旦轮回建成,所有真灵死后皆入轮回,他们西方教还度化谁去?

  他们的大宏愿,还如何实现?

  这是在掘他们西方教的根!

  “不行!”

  准提圣人眼中凶光毕露,“此物,与我西方有缘!必须取来!”

  话音未落,他已然出手。

  圣人不可轻易降临洪荒,但他有的是手段。

  只见他身后,那株流光溢彩的七宝妙树轻轻一刷。

  一道视了所有阻碍的圣人伟力,出现在后土的头顶,朝着她元神中的“轮回印”抓了过去。

  这一抓,蕴含了圣人的法则,准圣之下,绝无任何反抗的可能。

  后土心头警兆大生,可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。

  她元神中的那枚“轮回印”动了。

  嗡——

  一股大道质朴的气息,从那枚印记中,弥漫而出。

  这股气息,正是陈长安赐予的那一缕盘古本源气。

  它不攻击,不防御。

  它只是存在于那里。

  当准提圣人那道无上伟力,触碰到这股气息的瞬间,便被瞬间消融、同化,化作了虚无。

  须弥山,八宝功德池畔。

  “噗!”

  准提圣人如遭重击,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圣血,身形一晃,险些从莲台上栽倒下去。

  他祭炼了无数元会的七宝妙树,光芒都暗淡了几分。

  “怎么可能!”

  他骇然失声。

  圣人一击,竟然……被磨灭了?

  而且,他甚至都无法理解,自己是怎么败的。

  那股气息,不属于洪荒的任何一种法则,它凌驾于一切之上,仿佛在说:在我面前,你,不存在。

  这一刻,所有窥探此地的圣人,都沉默了。

  元始天尊的脸色,变得无比难看。

  通天教主则是倒吸一口凉气,随后,脸上露出了更加兴奋的神情。

  那枚印记,那个叫后土的祖巫,有那位不周山的存在罩着。

  谁动,谁死。

  不周山,山体核心。

  陈长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打了个满足的哈欠。

  “啧,这西方教的脸皮,果然比洪荒的地壳还厚。不过,我喜欢。”

  他最喜欢这种不知死活,主动送上门来让他“被动”打脸的**。

  这一下,应该能让这帮家伙都老实一阵子了吧。

  洪荒大地上。

  后土自然也察觉到了刚才那场无形中的交锋。

  她抬头,望向西方,又低头,看了看自己毫发无伤的身体,以及元神中那枚愈发沉凝的“轮回印”。

  西方须弥山,彻底安静了下来。

  准提圣人擦去嘴角的血迹,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,盯着水镜中后土远去的背影,一言不发。

  七宝妙树的光华都黯淡了许多,那是本源受创的迹象。

  接引圣人闭上了双眼,此刻看上去像是一种无奈。

  那枚印记,那个后土,暂时碰不得。=

  后土没有理会那些退去的视线。

  走过被妖火烧成琉璃的大地,走过被巫血染成褐色的山川。

  证了太多真灵的哀嚎与消散。

  地藏的“度化”,只是将这些哀嚎声强行静音,然后把它们扫进虚无。

  而她要做的,是为这些声音,寻一个可以重新歌唱的舞台。

  渐渐的,她感觉,洪荒大地的最深处,有一个地方,汇聚了开天辟地以来,几乎所有的污秽、怨念、死气与不甘。

  那里,是所有痛苦的终点,也是所有绝望的源头。

  幽冥血海。

  当后土真正抵达血海之畔时,饶是她心志早已坚如磐石,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而心神震动。

  没有边际。

  入目所及,尽是一片粘稠、肮脏的血色海洋。

  无数扭曲的残魂在其中翻滚、沉浮,发出无声的嘶吼。

  它们彼此纠缠,互相吞噬,却又永远无法解脱,只能在这无边的苦海中,永世沉沦。

  空气中弥漫的,是足以让大罗金仙都心神失守的恶念与戾气。

  这里,是生命的禁区,是秩序的荒漠。

  后土周身那股源自盘古本源的造化生机,与血海的污秽死寂,形成了最鲜明的对立。

  站在岸边,血海便自动向后退避三尺,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。

  血海深处,一座巨大的十二品业火红莲之上。

  一个身穿血色道袍的道人,睁开了双眼。

  冥河老祖。

  血海不枯,冥河不死。

  他是这片污秽之地,天生的主宰。

  “谁?”

  冥河身形一动,已然出现在血海之上,与后土遥遥相对。

  他打量着后土,眼中满是审视与警惕。

  “巫族祖巫?你不在不周山下统领你的族人,来我这幽冥血海,所为何事?”

  后土看着他,神情平静。

  “我来,为它们寻一条出路。”

  她指了指脚下那片翻腾不休的血海,指了指那亿万万在其中挣扎的真灵。

  冥河闻言,先是一怔。

  随即放声大笑起来,笑声尖锐而刺耳。

  “出路?哈哈哈哈!真是天大的笑话!”

  他伸手指着血海,脸上满是嘲弄。

  “它们生前或作恶多端,或怨念深重,死后堕入血海,乃是天数!我这血海,便是它们的最终归宿!你一个外人,凭什么来此多管闲事!”

  “归宿,不该是永恒的沉沦与痛苦。”

  后土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冥河耳中。

  “它们需要一个洗去前尘,重新开始的机会。”

  冥河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
  他的脸色,瞬间阴沉下来。

  “重新开始?你的意思是,要从我这血海之中,带走它们?”

  “不是带走。”

  后土摇了摇头,“是建立一个通道,一个轮回之所。善者得善果,恶者受其罚,罚尽之后,亦可再入轮回。这,才是天地应有的秩序。”

  “秩序?”

  冥过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两个字。

  他周身的血水开始剧烈翻腾,两柄杀气冲天的长剑,在他背后若隐若现。

  “在这幽冥血海,我,就是秩序!”

  “你所说的轮回,就是要断我冥河的根基,夺我血海的本源!后土,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!”

  不周山,山体核心。

  陈长安换了个姿势,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“直播”。

  “哟,正主来了。”

  他心里乐开了花。

  后土和冥河的这场遭遇,简直就是剧本照着他最希望的方向在走。

  一个要建立轮回秩序,一个要维护血海混沌。

  这两种大道的碰撞,其激烈程度,绝对不亚于一场小型的量劫。

  “加油啊,后土亲戚。”

  陈长安心里默默给后土打气。

  “别怕,他要是敢动手,我这当‘山’的,肯定给你撑腰。打得越热闹越好,奖励才越多嘛。”

  血海之上,气氛已然凝固到了冰点。

  冥河老祖周身杀机毕露,元屠、阿鼻二剑发出阵阵渴望鲜血的嗡鸣。

  他死死盯着后土,一字一顿地开口。

  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。”

  “离开这里,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