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雨……”

  “当年的事,确实是我们不对。”

  “大伯母向你道……”

  “我说了,我做不了主。”

  肖雨轻飘飘的一句话,直接打断了她。

  李娟被噎的说不出话。

  一张脸,青白交加。

  “不过嘛……吃饭的时候。”

  “我家男人在桌上跟村长提了一嘴。”

  “听村长的意思是,死罪可免。”

  肖雨这时用上“我家男人”这个词,毫无阻塞。

  巨大的惊喜,冲散了刚才的尴尬。

  李娟四人几乎要喜极而泣。

  “真的吗小雨?真的不用死了?”

  “太好了!太好了!”

  “嗯!”肖雨站起身,拍了拍裙子。

  “但听村长的意思是,要吊足三天。”

  李娟,王丽两人连连点头。

  从死到生,别说三天。

  就是三十天,他们也认了!

  绿禾村,太人性化辣!

  “没事没事!就三天!”

  “我们在这陪着他!”

  “对对!我们守着!”

  “谢谢你小雨,谢谢你。大伯母是真感谢你。”

  “是啊小雨,对不起,是我们错了。”

  “当年错了,现在也错了。”

  肖雨点了点头,似乎很满意她们的回答。

  她慢悠悠地走到那棵粗壮的老槐树下。

  伸出白皙的手指,轻轻**着粗糙的树皮。

  “不用谢我,我什么也没做。”

  “还好,你们没有真的做什么伤害外婆的事。”

  “要不然……”

  她没有把话说完,但那未尽之语。

  却像一把无形的刀,悬在四人的头顶。

  李娟和王丽连连摇头。

  “不会的!绝对不会的!”

  “我们……我们当时就是一时冲动!”

  “对对对,我们就嘴上厉害了点,真没有伤害的想法。”

  肖雨看着几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。

  嘴角的弧度,在月光的阴影里,悄然扩大。

  “没有就好。”

  “不然,真的就不好收场咯”

  “大伯父,你们十年前,没在村子里!”

  “我记得,当时有个人吊了三天,连个送饭的人都没。”

  “三天结束,那人居然还硬撑着没死。”

  “后来,族老们就说,既然老祖宗不收,那就只好咱们做后辈的,亲自动手送他一程了。”

  “当天晚上,惨叫穿透了半个村子。”

  “老槐树上被喷的到处都是血。”

  “啧啧……也不知道,是怎么宰的。”

  话音在这里顿了顿。

  祠堂里,只剩下夜风吹过槐树的“沙沙”声。

  小雨缓缓踱着步子,绕着老槐树转起了圈。

  纯白瘦小的身影,很快就消失在粗壮的树干之后。

  一秒。

  两秒。

  十秒。

  身影迟迟没有绕回来。

  “小……小雨?”王丽颤抖着。

  树后传来幽幽的声音,像是带着好奇。

  “对了二伯母,你们说都这么久了。”

  “这祖传祠堂的老槐树上,到底宰过多少人啊?”

  “我可听说……”

  “槐树的“槐”字,拆开是就是木中之鬼……”

  “这种树能聚魂的。”

  “死在上面的人,魂魄是离不开的。”

  “只能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地,被困在这棵树上。”

  “你们说,这上面,现在会不会就挂满了‘人’?”

  “一串一串的,正看着我们呢?”

  祠堂小院静悄悄的。

  刚才一直沉浸在死亡威胁下的几人,心思重重,根本没空想别的。

  这会知道不用死了,紧绷的神经一放松。

  再看看这阴森森的祠堂。

  怎么看都觉得发冷!

  王丽是真胆小,抱着自家男人的大腿不敢撒手。

  “别……别说了……小雨。”

  “二……二伯娘…胆…胆小……”

  脚步声响起。

  不是从树后,而是从祠堂的门口传来。

  四人猛地抬头。

  月光下,肖雨正背着小手,一蹦一跳地朝着祠堂外走去。

  那纯白纤细的背影,在清冷的月色下,像一个不染尘埃的精灵。

  又像一个刚刚饱餐一顿,心满意足的小恶魔。

  “二伯娘,我得走辣。”

  “一会我男人和外婆要担心辣”

  “要相信科学哦!”

  “加油!”

  蹦蹦跳跳的脚步声,又由近及远。

  最后,归于死寂。

  祠堂小院里,只剩下四人。

  不。

  或许不止四人。

  李娟和王丽对视了一眼。

 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,冒出肖雨最后那几句话。

  槐树,木中之鬼。

  挂满“人”……

  “呼——”

  一阵夜风吹过。

  老槐树的枝丫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
  一根粗壮的树枝,被风吹得晃动,不偏不倚地,刮擦在祠堂斑驳的墙壁上。

  “吱嘎—嘎嘎嘎——”

  “啊!”

  “鬼!有有有有鬼!”

  王丽吓得尖叫一声,抱着肖强的手勒更紧了的。

  树上被吊着的肖强,也吓得魂不附体。

  他强忍着四肢的酸麻和内心的恐惧。

  似乎是在安慰王丽也似乎是在安慰自己道。

  “丽……丽丽!别怕!”

  “要……要相信科学……”

  声音颤抖,毫无说服力。

  可恐惧这种东西,由心而生。

  一句“科学”怎么止得住?

  尤其是,当那股风再次吹过。

  “沙沙……沙沙沙……”

  槐树的叶子,像是无数双小手在鼓掌。

  又像是有无数个人,在低声耳语。

  王丽的牙齿都在打颤,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。

  “强子,我我我……我真的害怕啊……”

  “娟儿姐……要……要不咱们走吧?”

  “反正他们也不用死了!吊三天而已!”

  “咱……咱们先回妈那儿去睡一觉,明天再来!”

  “我真的撑不住了!呜呜呜……”

  李娟何尝不怕。

  她甚至不敢抬头,去看那棵在月光下,张牙舞爪的老槐树。

  仿佛那茂密的树冠里,真的挂着一串一串的东西,正幽幽地看着她们。

  “那………”

  “走?”

  这下轮到肖刚慌了,他就信这个。

  哪怕白天时,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死亡。

  他都没这么怕过。

  因为有老婆在身边陪着。

  男人嘛,突遭大难。

  下意识把就身边自己的女人当成了依靠。

  可李娟这一要走,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。

  “娟儿!”

  “娟儿啊!”

  “别丢下我!”

  湿热的液体,顺着裤管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。

  “呜呜呜……别走……求你了……娟儿…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