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,夜色深沉。

  王旭在冰冷的草席上辗转反侧,身上那股茅房的恶臭味,怎么也散不掉。

  就在他绝望之际,王六的身影,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。

  “大人,时辰到了!”

  王六的声音压得极低,充满了兴奋。

  王旭精神一振,猛地坐了起来,抓住王六的胳膊,声音都在颤抖。

  “此话当真?”

  “千真万确!”王六拍着胸脯保证,“南墙那个守卫已经打上盹了,快!”

  “好!好兄弟!”

  王旭的眼中,迸发出希望的光芒。

  两人一前一后,猫着腰,借着夜色的掩护,一路摸到了工地南墙。

  果然,墙头的火把下,一个守卫正靠着墙垛,脑袋一点一点,睡得正香。

  王旭心中狂喜。

  天助我也!

  他看准墙角一处低矮的地方,手脚并用地往上爬。

  可他刚爬到一半。

  “嗖!”

  一支响箭,带着尖锐的破空声,擦着他的耳朵,狠狠钉在了他面前的墙砖上!

  王旭吓得魂飞魄散,手一软,整个人从墙上摔了下来。

  “抓刺客!”

  “有人越狱!”

  霎时间,整个工地灯火通明!

  无数手持棍棒的护卫,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,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。

  为首的,正是那个监工刘管事。

  刘管事看着地上的两人,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。

  “带走!”

  片刻之后,工地的空地上。

  王旭和王六被绑在两根木桩上。

  刘管事手里拎着一根浸了水的牛皮鞭,慢悠悠地走了过来。

  “大人,您说您这是何苦呢?”

  “啪!”

  话音未落,长鞭卷着风声,狠狠抽在王旭的背上!

  “啊!”

  王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皮开肉绽!

  “啪!啪!啪!”

  一连十几鞭下去,王旭被打得死去活来,浑身没有一块好肉。

  可诡异的是,自始至终,刘管事都没有碰旁边的王六一下。

  王旭奄奄一息地抬起头,看着毫发无伤的王六,又看着刘管事,嘶哑地质问道:“为……为什么……只打我?”

  刘管事甩了甩鞭子上的血迹,嘿嘿一笑。

  “王大人,这就得问问您这位好兄弟了。”

  他指了指王六。

  “人家王六兄弟,懂事啊!”

  “早就拿了十两银子孝敬兄弟们了。”

  刘管事凑到王旭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大人,您要是早点开窍,拿点银子出来,又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?”

  王旭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
  他猛地转过头,死死地盯着王六。

  王六被他看得心里发毛,不敢与他对视,只是低着头,小声辩解:“大……大人,我也是没办法……”

  王旭的心,彻底沉入了谷底。

  他想起了自己来凉州时,那便宜外甥塞给自己的几千两银票。

  可他自诩清流,不屑与铜臭为伍,看都没看一眼。

  一股巨大的悔恨和屈辱,淹没了他。

  他堂堂朝廷御史,竟要靠行贿,才能免于一顿毒打?

  这是何等的讽刺!

  王旭再也忍不住,两行老泪纵横而下,心中发出一声悲怆的呐喊。

  陛下!老臣……想您啊!

  ……

  接下来几日,凉州城前所未有的平静,却又充满了勃勃生机。

  一条条宽阔平整的水泥路,从城内向四方延伸。

  城外大片荒地被开垦出来,一座座冒着白烟的砖窑、冶炼坊、织造坊拔地而起。

  无数百姓涌入这些工坊,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。

  与此同时,城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,一家名为“盛世商行”的店铺,也正式挂牌成立。

  凉州,正在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速度,飞快发展着。

  而此时,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。

  太和殿,早朝。

 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,气氛肃穆。

  刑部尚书出列上奏:“启奏陛下,定武县令与其舅,日前在青楼遇害,尸骨无存。据查,凶手疑似凉王府之人。臣恳请陛下,派钦差前往凉州,彻查此案!”

  龙椅之上,胤帝面无表情,淡淡地说道:“准。”

  此话一出,站在前排的二皇子萧策和三皇子萧锦,眼中都闪过一丝喜色。

  就在这时,殿外一名侍卫,高声来报。

  “报!凉州六百里加急!”

  胤帝眉头一挑:“传。”

  很快,一名风尘仆仆,盔甲上还带着血迹的武将,快步跑进大殿,直接跪倒在地。

  “陛下!大事不好了!”

  来人正是魏通手下的一名侍卫。

  他哭喊道:“凉王萧煜,他……他私自扣押钦差王旭王大人,还将御前侍卫副统领魏通将军打成重伤!”

  此话一出,满朝哗然!

  “什么?扣押钦差?他萧煜想造反不成?”

  “简直是目无王法!请陛下立刻下旨,严惩凉王!”

  二皇子萧策立刻站了出来,义正辞严地说道:“父皇,九弟此举,与谋逆无异,请父皇即刻发兵,将其押解回京问罪!”

  三皇子萧锐也跟着附和:“是啊父皇,若不严惩,皇室颜面何存?朝廷法度何在?”

  唯有宰相李禹,眉头紧锁,出列问道:“敢问这位将军,凉王为何要扣押王大人?”

  那武将支支吾吾,半天说不清楚。

  胤帝的脸色,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。

  “说!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

  在那天子龙威之下,武将不敢隐瞒,连忙将王旭伪装成乞丐,结果失踪,以及他们去找钱彪求救,反被羞辱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
  听完之后,整个大殿,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。

  胤帝的嘴角,狠狠抽搐了一下。

  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自己那个儿子,敢如此无法无天了。

  感情这帮蠢货,是自己把脸送上去给人打的!

  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

  胤帝气得一拍龙椅,怒吼道:“传朕旨意!着甘王萧景为钦差,即刻启程,前往凉州,彻查此案!朕要看看,他萧煜的胆子,到底有多大!”

  甘王?

  二皇子萧策眼神一亮,连忙说道:“父皇英明!甘王叔曾在大理寺任职多年,断案如神,为人更是刚正不阿,由他前去,定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
  三皇子也点头道:“甘王叔乃是皇室长辈,九弟再怎么嚣张,也断不敢在他面前放肆。”

  很快,任命甘王为钦差的圣旨,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,送往了甘州。

  而凉州这边,萧煜也第一时间,收到了来自京城死士的密报。

  “甘王萧景?”

  萧煜看着手中的密报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  听闻他这位皇叔,可是出了名的老顽固。

  看来,他那便宜父皇,是真的被气得不轻。

  不过,这样也好。

  他正愁没有借口,从凉州这些世家身上,好好地刮一层油下来。

  “来人。”

  萧煜对着门外,淡淡地吩咐道。

  “传本王命令,召集凉州各大世家家主,来王府议事!”

  命令一下,整个凉州城,风声鹤唳。

  不到半个时辰,崔家、李家、王家等二十几个世家的家主,全都提心吊胆地来到了凉王府。

  他们站在大厅里,一个个噤若寒蝉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
  看着他们那副死了爹娘似的表情,萧煜笑着从后堂走了出来。

  “诸位家主,不必紧张。”

  他摆了摆手,一脸和善地说道:“本王又不是什么土匪,你们怕啥?”

  家主们闻言,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连连称是。

  崔琰更是第一个上前,恭敬地说道:“殿下说的是,不知殿下召我等前来,有何吩咐?”

  “吩咐谈不上。”

  萧煜走到主位上坐下,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口气,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所有人。

  他放下茶杯,嘴角的笑容,变得意味深长。

  “本王就是想让大伙出点钱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