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煜的话音落下后,刚刚还喧闹的人群,瞬间立正站好,鸦雀无声。

  “殿下!您下令吧!”

  “只要您一句话,弟兄们现在就去把那些狗世家的府邸给踏平了!”

  “对!抢光他们的钱!烧光他们的粮!”

  请命声此起彼伏,在他们这些饿怕了的人看来,这才是最直接,最痛快的法子。

  萧煜看着他们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,有些想笑,却又笑不出来。

  他抬起手,轻轻往下压了压。

  “都给本王记住了。”

  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。

  “我们是官,不是匪。”

  众人顿时一愣,面面相觑,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。

  不是匪,那还怎么拿钱拿粮?

  狄英上前一步,抱拳请示:“殿下,那您的意思是?”

  萧煜的目光扫过众人,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。

  “你们现在,立刻分散出去。”

  “去告诉城里每一个流民,每一个快要饿死的穷人。”

  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告诉他们,本王,凉王萧煜,要给他们放粮!”

  “每人,十斤!”

  “粮食在哪?就在崔家、王家,以及今天所有去翠屏山的世家府库里!”

  “让他们自己,去取!”

  话音落下,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
  紧接着,所有人的眼睛,都猛地爆发出骇人的亮光!

  他们懂了!

  这一刻,他们全都懂了!

  “殿下……您……您这是要借刀杀人啊!”狄英的声音都在发颤。

  他看着萧煜的眼神,除了原有的崇拜,更多了几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!

  这哪里是借刀杀人,这分明是阳谋!

  殿下把属于“自己”的粮食“赏”给百姓,百姓去欠债的人家里取粮,天经地义!

  那些世家若是敢动手,就是与全城的饥民为敌!

  若是不敢,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府库被搬空。

  这一招,太狠了!太绝了!

  张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,一巴掌狠狠拍在大腿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!

  “高!他**实在是高!”

  “这下那帮孙子,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!还得捏着鼻子认了!”

  “殿下威武!”

  “殿下威武!”

  两千青壮齐齐振臂高呼,狂热的声浪几乎要将王府的屋顶给掀翻!

  萧煜看着他们,神色忽然冷了下来,“但是,你们要把话给本王传清楚了。”

  “只准取粮,每人十斤,你们负责称重,多一粒都不行。”

  “若是有人胆敢趁机杀人、奸**、抢掠其他财物者……”

  “就地格杀!”

  众人心中一凛,瞬间从狂热中清醒过来,齐声应道:“是!”

  “去吧。”

  萧煜挥了挥手,“让他们看看,本王的债,可没那么好欠。”

  ……

  与此同时。

  城东,王家府邸。

  卧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,郎中刚刚给王琛诊完脉,正低声叮嘱。

  “王家主,公子这是急火攻心,伤了元气。这副药喝下能缓一时,但切记,万不可再动怒,需得静养。”

  王涟面色阴沉地点点头,吩咐管家:“去账房,取一百两银子,给先生送去。”

  送走郎中,他一转身,看着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的儿子。

  心头压抑的火气“噌”地一下又冒了上来。

  “废物!”

  王涟指着王琛的鼻子,低声怒骂:“我王家百年的脸面,都被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丢尽了!现在整个凉州,谁不在看我们王家的笑话!”

  “还有那十万两白银,十万石粮食!你知道那是有多少吗你就敢去赌?”

  王琛被骂得狗血淋头,却不服气地梗着脖子:“爹!输了又如何?我都派人去盯着了,崔家都没给,我们凭什么给?”

  “再说了,法不责众!他萧煜再狠,难道还敢把我们二十三家,全都给抄了不成?”

  “他要是敢,我们就让他见见世家的能量。”

  王涟闻言,微微一愣。

  虽然这话听着糙,但理却不糙。

  他脸色稍缓,在床边坐下,叹了口气:“那个凉王,不简单。以后,你少去招惹他。这件事,我们先不急,看看崔家那边是什么反应再说。”

  王琛虽然心有不甘,却也不敢违逆。

  只能咬牙应道:“是,父亲。”

  就在这时,卧房的门被猛地撞开,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脸上满是惊恐。

  “家主!不好了!不好了!”

  王涟本就在气头上,见状一脚就踹了过去:“慌慌张张,成何体统!讲!”

  那家丁被踹得一个趔趄,也顾不上疼。

  指着外面,结结巴巴地喊:“外面……外面来了黑压压一大群流民!把咱们家大门给堵死了!”

  王涟眉头一皱:“一群**民而已,直接打出去!他们想干什么?造反吗?”

  家丁哭丧着脸,声音都变了调:“他们……他们说……是来咱们家取粮食的!”

  “取什么粮食?”

  王涟猛地站起身,怒吼道,“我王家什么时候欠这群**民粮食了!”

  家丁吓得浑身一哆嗦,颤抖着说:“他们说是……是凉王殿下让他们来的,说少爷欠了殿下十万石粮食,殿**恤他们,就把这些粮食,赏给他们了!”

  “赏……赏给他们了?”

  王涟的脑子“嗡”的一下,大脑经过短暂的空白后,他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。

  他万万没想到,萧煜这个小畜生,竟然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毒计。

  “萧煜!”

  王涟气得浑身发抖,脸色涨红。

  他指着门外,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。

  “你这个无耻小儿!你好毒的心啊!”

  床上的王琛也是一脸懵,急忙问道:“爹,怎么回事?为什么他们只来我们王家?”

  那家丁带着哭腔,绝望地喊道:“不!不只是我们家啊!”

  “崔家,李家,赵家……所有今天在翠屏山的府邸,全都被流民给围了!”

  王琛懵了,大脑一片空白。

  可转眼间,他脑中顿时灵光一闪,脸色骇然巨变。

  “法不责众……”

  “对,法不责众!”

  “萧煜正是用法不责众来对付咱们这二十三家世家。”

  王琛听到这话,只觉得眼前一黑,喉头一甜。

  “噗!”

  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,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彻底昏死过去。

  “琛儿!琛儿!”

  王涟吓得魂飞魄散,发疯似的冲过去抱住儿子,“快!快把郎中给我追回来!”

  他话音未落。

  一声巨响从前院传来,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刺耳声响和人群山呼海啸般的呐喊!

  又一名家丁更加惊恐地冲了进来,嘶声力竭地尖叫:

  “家主!不好了!”

  “大门……大门被撞开了!”

  “他们……他们冲进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