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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可他的沉默,在岑晚音看来,却是默认。

  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,疼得几乎喘不过气,连呼吸都带着颤抖。

  她想起方才在房梁上,他明明听到了她对方承业说的话,却迟迟不肯下来,只是躲在阴影里看着她。

  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些话,每一句都在提醒她“你配不上更好的”。

  难道他真的只想把她困在身边,却不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?

  难道在他心里,她就只配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人?

  岑晚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脸颊上全是冰凉的泪水,声音也拔高了几分。

  “日后你娶楚夕照,给她三媒六聘,用八抬大轿把她迎进门,让她风风光光地做你的夫人;而我只能躲在偏院,看着你们夫妻恩爱,看着她为你生儿育女,连一句‘夫人’都配不上,甚至连出门都要避着她,对不对?”

  沈景玄终于转过头,看向岑晚音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。

  有恼怒,有无奈,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。

  可他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只是皱着眉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:“你别胡言乱语,我与楚夕照的婚事……”

  “胡言乱语?”

  岑晚音打断他的话,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地上,像是一幅凄冷的画。

  她看着他,眼底满是失望,声音带着几分自嘲:“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?京城里谁不知道你与楚家小姐有婚约?你们的婚事就差选个良辰吉日了。”

  她深吸一口气,胸口微微起伏着,继续说道,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刺。

  “谁不知道楚家是名门望族。而我呢?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、被太傅寻回来的孤女,除了太傅,我什么都没有。没有家世,没有背景,没有人脉。我自然配不上你这个侯爷,只能做你的妾室,对不对?”

  她抬手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,眼底的脆弱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坚定,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。

  她抬起头,直视着沈景玄的眼睛,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委屈,只剩下决绝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沈景玄,我岑晚音虽然出身不好,父母早逝,寄人篱下过几年苦日子,可我也知道‘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’的道理。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,就算被人背后说三道四,被人指指点点,说我‘老姑娘嫁不出去’,也绝不会做你的妾室!”

  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你若是只想把我困在身边,让我做你见不得光的人,让我看着你与别人恩爱,那便趁早死了这条心!我岑晚音,还没卑微到那个地步。”

  说完这话,她便往后退了一步,拉开与沈景玄之间的距离,同时伸手握住了身后的门闩。

  那门闩是红木做的,带着温润的触感,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支撑。

 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,却依旧紧紧握着,似乎只要他再说出一句让她难堪的话,她就会立刻拉开门,冲进外面的寒风里,再也不与他相见。

  沈景玄看着她这副决绝的模样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方才那股冷硬的情绪瞬间松动了几分。

 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,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,再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那些伤人的话。

  那些话像是一把把刀子,不仅扎在她心上,也扎在他自己心上。

  他往前走了一步,想伸手去拉她的手。

  他想告诉她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”,想告诉她“我从未想过让你做妾”,可手刚伸到一半,就被岑晚音猛地避开。

  她往后又退了一步,后背几乎贴在了门板上,警惕地看着他,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,眼神里满是防备,声音带着几分疏离:“你别过来!”

  沈景玄的手僵在半空中,指尖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触到岑晚音的衣角,就被那声带着防备的“你别过来”钉在了原地。

  他看着她眼底的决绝。

  那是混杂着委屈、失望与警惕的光,像一道无形的冰墙,将两人彻底隔开。

  方才翻涌的怒意与委屈,此刻竟慢慢沉淀下来,只剩下一片无力的涩然,像含了颗未化的黄连,苦意从舌尖漫到心口。

 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血痕。

  方才在房梁上听到她对太傅说“没有喜欢的人”时,他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

  此刻伤口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,被窗外吹进来的冷风一吹,竟有了清晰的痛感。

  这痛感像一根细针,刺破了他方才被情绪冲昏的混沌,让脑子清醒了几分。

  她此刻眼泪还挂在脸上,睫毛湿成一片,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,连肩膀都在轻轻打颤,显然是情绪到了极点。

  再争执下去,只会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兽,说更多伤人的话,把仅存的那点温情都磨得一干二净。

  沈景玄缓缓收回手,指节轻轻蜷了蜷,连带着掌心的伤口也扯得发疼。

  他喉结动了动,声音比之前缓和了些,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像是被砂纸磨过:“好,我不过去。”

  他往后退了半步,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。

  这半步,像是退了千里,让原本紧绷的空气稍稍松了些。

  目光落在她紧握着门闩的手上:那双手原本纤细柔软,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,此刻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,连手背都绷起了细细的青筋,红木门闩被她攥得发烫。

 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,到了嘴边的“你别害怕”又咽了回去。

  此刻说这话,反倒像嘲讽。他换了句更克制的话,语气尽量放平。

  “你现在情绪太激动,眼里全是泪,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。”

  岑晚音没说话,只是咬着唇。

  下唇本就被她咬得没了血色,此刻更是泛出淡淡的红痕。

  眼泪还在无声地掉,顺着脸颊滑落,砸在领口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,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。

  她依旧警惕地看着他,像只受惊后缩在角落的小兽,竖着所有的尖刺,不肯有半分松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