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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春祭备用银?”沈景玄眼神一凛,“多少钱?支钱的文书还在吗?”

  “三千两,文书在户部存档,老奴已经让人抄了一份过来。”吴总管递上一张纸。

  “您看,这文书上的签字,是李大人的,可审批人那里,却盖了宋侍郎的印鉴,但宋侍郎的印鉴,上个月因为‘丢失’,已经重新刻了新的,这旧印鉴按理说早就该上缴了。”

  沈景玄看着文书上的旧印鉴,心里豁然开朗。

  李荆用旧印鉴伪造审批,支走春祭银,又让人用印子钱控制王琦,伪造账册,把粮食送到宋怀序的庄子,就是想把所有罪名都推给宋怀序!

  可李荆只是个礼部侍郎,没这么大的胆子,背后一定还有人。

  “你再去查李大人最近和谁来往密切,尤其是宫里的人。”沈景玄沉声道,“另外,去天牢提审管事,把假账册和旧印鉴的事告诉他,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。”

  顺天府的审案公房里,烛火跳动着映在沈景玄眼底。

  他捏着那张盖着旧印鉴的文书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
  吴总管刚领命要去查李荆的人际往来,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
  侍卫长神色凝重地推门进来,手里还攥着一份沾了些泥点的供词。

  “侯爷,刚从李侍郎府里传来的消息。李大人……自缢了。”

  沈景玄猛地抬头,烛火的光在他瞳孔里晃了晃,他几乎是立刻起身。

  “怎么回事?昨日派人盯着李府,不是说他还在书房看公文吗?”

  “是今日寅时发现的,李大人在书房悬梁,桌上还留了份认罪供词。”

  侍卫长将供词递上前,声音压得很低。

  “供词里说,是他贪念起,用旧印鉴支走春祭银,又逼王琦私吞粮食,还伪造账册嫁祸宋侍郎,所有事都是他一人所为,与旁人无关。”

  沈景玄接过供词,指尖触到纸面的凉意,他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。

  确是李荆的笔锋,只是末尾的签名处,墨色有些晕开,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。

  他将供词放在桌上,目光落在“与旁人无关”这五个字上,眉头皱得更紧。

  李荆虽只是礼部侍郎,却一向谨慎,若是真要认罪,怎会选择自缢?

  更何况昨日查到他与宋怀序密谈、支走春祭银,分明只是冰山一角,背后定有推手。

  如今他突然自缢,倒像是有人故意断了线索。

  “去查李府的下人,问他们寅时前后有没有看到外人进出,尤其是李大人自缢前,有没有人来找过他。”沈景玄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。

  “另外,让人盯着李府的所有出入口,不许任何人私自转移财物或书信,仔细搜他的书房,哪怕是墙缝里的纸片都别放过。”

  侍卫长刚应下,顺天府尹就匆匆跑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份刚录好的供词,额角还沾着汗。

  “侯爷!管事招了!他说所有事都是李侍郎逼他做的,伪造账册、接收私粮,都是李侍郎让人拿着他家人的性命要挟,他不敢不从。如今李侍郎一死,他只求能从轻发落。”

  沈景玄接过管事的供词,上面的内容与李荆的认罪书几乎如出一辙,连细节都对得上。

  何时伪造账册、何时接收粮食、用什么手段要挟王琦,条理清晰得过分。

  他将两份供词放在一起比对,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。

  太顺了。

  从查到李荆的疑点,到李荆自缢、管事认罪,不过短短两个时辰,所有线索都指向李荆是唯一的主谋,仿佛这就是真相。

  可沈景玄心里清楚,李荆没有这么大的能量。

  能拿到宋怀序的旧印鉴,能让黑市商人精准地用印子钱控制王琦,还能在他查案的关键时刻“自缢”。

  这背后必然有更厉害的人在操控,李荆不过是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。

  “侯爷,宫里又派人来了。”吴总管匆匆进来,脸色有些难看。

  “说是皇上催问粮案的进展,还说百姓那边已经有了流言,若是再拖下去,恐生事端,让您尽快结案,给百姓一个交代。”

  沈景玄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的情绪已经压了下去。

  他知道,皇上催得紧,百姓那边也等不起,如今李荆已死,管事认罪,供词、账册、旧印鉴一应俱全,证据链看似完整,就算他心里再有疑虑,也没有理由继续查下去。

  没有新的线索,没有指向幕后之人的证据,再查下去,只会被人说成是故意拖延,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
  “知道了。”

  他拿起两份供词,对顺天府尹说:“将王琦、管事定罪,按照律法判罚,私吞的粮食和春祭银,尽快追回,送回粥棚和户部。另外,拟一份结案文书,写明李荆畏罪自缢,粮案已破,明日呈给皇上。”

  顺天府尹愣了愣,似乎没想到沈景玄会这么快决定结案。

  但见他神色凝重,也不敢多问,连忙应下:“下官这就去办。”

  等人都走了,公房里只剩下沈景玄一人。

  他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寒风立刻灌了进来,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。

  他望着远处黑漆漆的夜空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

  那个幕后之人,就藏在这夜色里,不动声色地操控着一切,甚至可能正在暗处看着他,等着他放弃追查。

  他想起岑晚音昨日说的话:“大人别急,慢慢查。”

  可如今,他连慢慢查的机会都没有。

  正出神时,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,是吴总管又回来了,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。

  “侯爷,这是从李侍郎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,里面只有一张纸条,上面没写名字,只画了个‘梅’字。”

  沈景玄接过布包,打开一看,里面果然有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用墨笔画了一朵简单的梅花,笔触很轻,像是随手画的。

  他捏着纸条,心里忽然一动。

  京城里喜欢画梅花、或是府里种着大片梅花的官员不少,可敢在这种时候推李荆出来当替罪羊的,却没几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