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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连队通讯室。

  林知南左右看看,屏住呼吸,钥匙**锁孔时发出细微的“咔哒”声。

  通讯室的门缓缓推开,一股陈旧的机油味扑面而来。

  她反手关上门,心跳如鼓,手指微微发抖地摸向桌上的手摇电话——

  “谁准你进来的?”

  冰冷的声音在背后炸响。

  林知南浑身一僵,缓缓转身。

  年轻干事站在门口,逆光中看不清表情,只有镜片反射着森冷的光。

  她的手还按在电话上,喉咙发紧:

  “我……我奉命来检修线路。”

  年轻干事没说话,一步步走近。

  林知南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后背渗出冷汗。

  姚文召的手扣住她手腕时,她以为她完了。

  批斗、禁闭……她甚至能想象到姜学兵那张得意的脸。

  可下一秒,他的呼吸却贴近她耳畔,声音压得极低:

  "宋毅三天内到。"

  她猛地抬头,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睛里。

  "别乱来。"

  "等着。"

  林知南的心还在狂跳。

  姚文召看着眼前的小姑娘——眼睛水汪汪,睫毛湿漉漉的,在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,嘴唇因为紧张咬得发白。

  一瞬间,他突然明白了宋毅的担忧,为什么那人三番五次叮嘱他“盯紧七连”。

  "难怪......"他心想,

  "要盯紧的怕不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吧?”

 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一下,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。

  “要是我是七连副连长,看到这样的小姑娘,怕是也会心软。

  宋毅啊宋毅,你也有……"

  林知南突然反应过来,迅速将手腕从他掌心里抽走,后退两步。

  姚文召猛地回神,立刻张开双手,像是要证明自己毫无冒犯之意,甚至刻意侧身让开一步,拉开距离。

  "快走。"他低声催促,两人迅速离开。

  出了通讯室,隐蔽的角落,

  “谢谢你。” 林知南低头,声音压得极低。

  姚文召微微颔首,目光警觉地扫过四周,确认无人后,才同样低声开口:

  “我需要你替我办件事情。”

  林知南抬眸,眼底闪过一丝疑惑。

  姚文召的声音更轻了,几乎只剩气音:

  “传出消息——师部首长后天要来视察。”

  林知南眉头一皱,下意识反问:

  “什么?要放出这种谣言?”

  姚文召没回答,只是静静看着她。

  两秒的沉默后,林知南忽然明白了——

  这是要让姜学兵他们忙起来。

  忙到焦头烂额,忙到无暇他顾,忙到……

  顾不上禁闭室里的顾清如。

  她嘴角微微翘起,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。

  “交给我了,保证完成任务。”

  林知南匆匆赶回食堂后厨,周红梅一见到她,紧绷的肩膀明显松了松。

  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可目光扫过周围忙碌的帮厨和进进出出的知青,最终还是闭上了嘴,低头继续洗菜。

 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食堂的玻璃窗,将蒸笼上腾起的热气照得发亮。

  林知南快步走向案板,开始准备蒸窝头。

  她借着揉面的动作,将一张小纸条团塞进了窝头面团里。

  "宋三天内到。"

  字迹很小,折成方块,藏在窝头最里层的褶里。

  陶翠兰的剪子"咔嚓"剪着捆麻袋的草绳,目光却钉在林知南手上。

  她似乎看见那张小纸条,也看见林知南偷偷将特制的窝头放进另一个笼屉。

  陶翠兰担忧的抿了抿嘴,没说话。

  晚饭时间,炊事班的蒸汽混着苞米面窝头的香气,知青们排着队敲打着搪瓷饭盆。

  林知南站在大铁锅后分粥,木勺在稠粥里搅出漩涡。

  老职工马大脚晃到粥桶前,低声道:

  “丫头,多捞点稠的!”

  他敲了敲饭盆。

  林知南突然手一抖,饭勺“扑通”掉进粥桶,热粥溅在马大脚的工装前襟上。

  “哎哟马同志,对不住!”

  她手忙脚乱掏出手帕,凑近时拂过马大耳畔:

  “听说师部首长后天要来……我这心里慌的……”

  马大脚浑浊的眼珠倏地亮了。

  他一把攥住林知南的手帕:

  “啥?谁说的?”

  林知南立刻“警觉”地闭嘴:

  “没、没谁……我瞎猜的。”

  马大脚端着搪瓷缸坐在长条凳上,周围围着好几个老职工交头接耳,脑袋挨着脑袋,像一群等着啄食的麻雀。

  林知南嘴角微微翘起。

  马大脚,连队出了名的“消息灵通人士”,资历老,嘴皮子快,最爱传些捕风捉影的闲话。

  之前连队几次谣言满天飞,背后都有他的影子。

  她慢悠悠地晃过去,假装不经意地站在人群外围,竖起耳朵。

  “我侄子在师部烧锅炉……”

  马大脚吐着茶叶沫,神秘地压低嗓门,周围人脖子伸得老长。

  “听说首长带着枪来的!”

  嚯!流言迅速传开。

  “肯定要整顿作风!上回三连刘会计咋进去的?就是查账!”

  “听说了吗?首长要整顿作风,有人要倒霉了……”

  老职工赵大柱嘀咕:“这年头上蹿下跳的,都没好下场。

  林知南低头抿嘴一笑,转身离开。

  谣言已经种下,现在,就等它自己生根发芽了。

  七连禁闭室。

  "吱呀——"

  一声响,看守端着搪瓷缸走了进来,碗里只有一个干硬的窝头,连咸菜都没有。

  “吃饭了!”看守粗声粗气地把碗往桌上一丢。

  顾清如没动,还坐在床上。

  看守咧嘴一笑,露出泛黄的牙齿:

  “怎么,嫌少?不吃可就没得吃了。”

  “实话告诉你吧,你别指望有人能救你,李峰已经被撤职了!”

  “我劝你,还是早点承认自己的罪行,签了认罪书,还能少吃点苦头。

  否则……你一辈子出不去!”看守虚张声势的说道。

  顾清如盯着他,忽然笑了:

  “一辈子?那你们可得管饭。”

  看守脸色一沉,门被重重摔上,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
  出了门的看守左右看看,见没人注意,从怀里悄悄摸出半个烤土豆。

  “犯错误的人,还吃好的?

  没门,嘿嘿,只能便宜我了。”

  他大口一张,快速咀嚼后,吞了下去。

  顾清如等了一会儿,确认外面没人监视后,才慢慢捡起窝头。

  她掰开干硬的表面,里面藏着一张被揉皱的纸条,字迹潦草却熟悉:

  “宋三天内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