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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顾清如当众抖出证据:

  先是一叠泛黄的老照片,照片上的周淑芳穿着精致的绣花旗袍,颈间挂着珍珠项链,手腕上戴着玉镯,正倚在一辆老式轿车旁巧笑嫣然。

  "这些,是周淑芳同志早年的'光辉形象'。"

  "典型的资产阶级享乐主义!"

  照片在人群中传递,引起一阵骚动。

  "天哪!这旗袍料子,怕是抵得上我半年工资!"

  "看看这珍珠项链,啧啧,资本家小姐的派头啊!"

  接着,顾清如又拿出一本存折复印件,上面写着"周淑芳"三个字。

 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天文数字,

  "两万三千六百五十四元整!"

  "请问一个普通职工,要如何'合法'积攒这么多钱?"

 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。

  "两万多?!"

  "我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八块五,这得攒多少年啊!"

  "肯定是投机倒把!"

  顾清如环视全场,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剪报,声音突然提高:

  "各位领导,我和我父亲早就登报划清界限了!"

  "最新指示说得好:出身不由己,道路可选择!"

  她猛地转身,手指直指面色惨白的周淑芳:

  "而这位周淑芳同志,你伪造证据陷害革命同志,才是真正的阶级敌人!”

  "她污蔑我,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问题!"

  顾清如的话,在会场轰然炸响。

 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瘫坐在地上的周淑芳,那些目光里裹挟着震惊、愤怒,还有赤裸裸的鄙夷。

  周淑芳的手指剧烈颤抖着,指向顾清如的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。

  她的嘴唇哆嗦着,翻来覆去只能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:

  "你...你...你诬陷我......"

  在这一刻,周淑芳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误。

  她太贪心了。

  当收到姜学兵那封信时,她就该知道这事得徐徐图之。

  可背后的人催得太紧,那个阴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:

  "周淑芳,东西拿不回来,你知道后果。"

  她不得不仓促准备“诬陷证据”,动身来到这个该死的边疆。

  她的计划本该天衣无缝:

  先和姜学兵联手,当众揭穿顾清如的身份,再趁她被关禁闭时彻底搜查她的行李,一定能找到顾崇山那个死鬼藏起来的证据。

  可现在......

  周淑芳的视线开始模糊,她看见姜学兵正悄悄往人群后退。

  她觉得浑身发冷,剧烈地挣扎起来:

  "不是的!你们听我说!那张照片......"

  王参谋猛地一拍桌子,他的目光扫过全场,厉声喝道:

  "带走!严加审查!"

  两名民兵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架住周淑芳。

  她脸色煞白,想要辩解,却被推搡着押出门外,鞋跟在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。

  王参谋转向顾清如,眼神锐利如刀。

  可还没等他开口,顾清如已经从容不迫地从挎包里又抽出一叠文件。

  "领导请看。"她的声音清冷而镇定,指尖点在最上方那份盖着街道红委会鲜红公章的文件上,

  "该同志立场坚定,准予先进青年称号。"

  紧接着,一枚沉甸甸的三等功奖章"啪"地拍在桌上。

  配套的《荣誉奖状》上,墨迹清晰的表彰词格外刺眼:

  "顾清如同志在知青专列中成功抓捕特务,表现突出......"

  王参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凌厉的气势微微松动。

  他沉吟片刻,最终沉声道:

  "顾同志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,

  她的家庭情况,还需要进一步核实。

  先暂时关禁闭室,组织上会给你一个交代。

  各位同志,散会。"

  大会草草收场。

  连队禁闭室,阴暗潮湿,一张硬板床,一张木桌。

  顾清如靠坐在床上,这是她第二次被关进这间屋子了。

  "吱呀——"

  门被推开,民兵们搬进来三把椅子,营部调查组的三人鱼贯而入。

  为首的正是面容严肃的王参谋,他身后跟着两名干事,其中年轻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,手里拿着记录本。

  王参谋在木桌前的主座坐下,两名干事一左一右。

  王参谋:"顾清如同志,关于你的家庭成份问题,组织上会进一步核实。"

  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严厉,

  "现在,我们就连队知青集体金属中毒事件进行询问,请你据实回答。"

  "你是怎么发现知青金属中毒的?"

  "你事先就知道这件事吗?"

  顾清如:"因为牧区牧民求医时,已经出现了铜中毒的症状。"

  "所以当知青们开始腹泻的第一时间,我就立即向李峰连长汇报了。

  当时只是猜测,并不确定。"

  王参谋眼神锐利:

  "听说你在治疗过程中,使用了一些未经批准的土方和草药?"

  这个问题明显带着陷阱,顾清如沉默,没有回答。

  王参谋正要继续追问,年轻干事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:

  "王参谋,根据连队医务记录,顾清如同志确实是最早发现异常并上报的。"

  他翻开手中的记录本,"这里有李峰连长和营部黄医生的签字确认。"

  王参谋脸色一沉,年轻干事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道:

  "关于用药问题,我查阅了相关规定,在紧急情况下,医务人员有权采取必要措施。"

  "更何况,顾清如同志使用的都是经过验证的民间验方。"

  "好了!"王参谋粗暴地打断,

  "询问记录,你看一下,没问题就签字。"

  年轻干事将记录本递给顾清如时,指尖在纸页边缘不着痕迹地划过,留下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折痕。

  顾清如接过钢笔,检查了一下询问记录,还算公正,签了字。

  铁门“哐当”一声关上。

  顾清如缓缓在禁闭室踱步。

  王参谋的问话有陷阱。

  他逼问她“是否私自使用违规草药”,却又刻意避开“制药厂排污”的问题。

  这种问法,不像是调查,倒像是……替姜学兵遮掩什么。

  顾清如脚步一顿。

  王参谋,恐怕就是姜学兵背后的保护伞。

  她想起食堂里那一幕——李峰站在人群边缘,脸色阴沉,却始终没开口。

  若王参谋真是姜学兵的人,那李峰被叫去“问话”,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暂停职务。

  局势比她想的更糟。

  但……那个年轻干事为什么帮她?

  他递记录本时,食指在纸页上轻轻一压,留下了一道不易察觉的折痕。

  那是什么意思?

  眼下,她必须想办法破局——

  他们限制了她的自由,若是再销毁了一切证据,姜学兵被带到营部,可就彻底逍遥法外了。

  她想起被关禁闭前,塞给林知南的那张纸条,纸条上有宋毅的电话号码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