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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师部卫生科办公室。

  卫生科办公室里人来人往,炉子上坐着一壶快开的水,嘶嘶作响,墙角堆着几个装药的箱子。

  顾清如站在门口,能清晰地感受到几道目光从她身上扫过,带着审视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。

 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,没多久,那位分管防疫的邹科长抬眼冲她招了招手:“小顾?进来。”

  她走进去,邹科长正在看她的文件。

  他翻阅的速度不快,指尖偶尔在某一页的配方或数据上停顿片刻。

  办公室里其他人员的交谈声仿佛都成了背景音。

  最后他合上报告,抬头看向顾清如, “周老军医亲自把你的报告递上来了,我仔细看了,写得扎实,办法也管用。尤其是那份因地制宜的草药配伍思路。”

  “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,能把农场的布病疫情控制住,靠的是真本事。你这套‘分级隔离、中西医结合’的防疫法,是个突破。 师部卫生科开会研究,认为有在条件类似的连队推广的价值。”

  话音未落,办公室里原本低头忙碌的几名科员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,有人停下笔,有人悄悄抬眼,耳朵却都竖了起来。

  这样的肯定,不是谁都能得到的。

  邹科长亲自送顾清如出门,临别时压低声说,“以后你在防疫上需要药品或物资支持,可以直接来找我。”

  “谢谢领导。”顾清如心头一热,赶紧道谢。

  她知道,这承诺分量很重,不再是走流程、打报告、等批复。

  这可是实打实的资源倾斜。

  之前农场缺药的情况还历历在目,如今可算是打入内部了。

  她转身离开时,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不再是审视,而是带着敬佩和讨论的低语。

  “就是她?难怪……”

  “听说布病零新增维持了一周了?”

  “那套隔离法,听着挺神。”

  办公室内,邹科长在她走后,对旁边的助理吩咐了一句:“把顾清如同志的那份报告,抄写几份,发给下面几个重点防疫营部参考学习。”

  ......

  在师部办完事情,顾清如回农场就要回营部报到了。

  在赵场长、陈副场长和陈志远的送别下,他们营部的几位同志坐上了农场卡车,朝着营部方向驶去。

  当顾清如几人乘坐的卡车还在山道上颠簸时,营部大院里已悄悄传开:

  “农场的布病压住了。”

  “是顾卫生员这个防疫组长带人干的。”

  “听说师部都表扬了呢。”

  “不简单啊……”

  ……

  卡车卷着尘土驶入营部大门时,已是午后。

  阳光斜照在砖墙上,炊烟从食堂顶袅袅升起。

  哨兵听见卡车轰鸣,抬头一看,见是卫生员们回来了,立刻站直了身子,抬手放行并朝着卡车敬礼。

  几个刚换班下来的知青,正默默磨着铁锹的刀口,看到卡车驶近,他们停下手,直起身。

  不远处,几个晾晒绑腿的家属停下拍打的动作,抱着木盆望过来。炊事班的老班长正从井台挑水回来,扁担吱呀作响,他也放下水桶,用汗巾抹了把脸。

  没人敲锣打鼓,也没人组织欢迎。

  那些沾满尘土、带着疲惫的面孔上,目光沉静地落在她们身上,

  像是在说:是他们,在农场立功的同志,回来了。

  顾清如、郭庆仪等人下车后,径直走向卫生所。

  冯所长老远就迎了出来,脸上堆着笑 “哎呀,小顾回来啦!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!”

  “刚才师部来电话了,点名表扬你!说你在防疫上‘有办法、敢担当’,真是能者多劳啊!”

  他知道,顾清如这次在农场可是立了大功的。

  他笑的热情,开口表扬。不过,顾清如还是听出来了,能者多劳,很是刺耳。

  她淡淡一笑:“都是大家配合得好。”

  就在这时,黄医生快步从办公室走出来,脸上是真心实意的笑意:“小顾同志,真给你办到了!”

  陈老也从里屋踱步而出,花白的胡子抖抖, “都不容易。”

  这回,顾清如真心实意的笑了,“都是卫生所几位同志一起努力的结果。”

  郭庆仪和李三才站在走廊角落,听着陈老及顾清如的提及,脸上笑意难掩。

  他们在农场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整觉。登记每一个病例,分发每一碗药,守过最重的夜班,也见过多次黎明前的灰白天空。

  如今,疫情终于被摁住了。

  不是光靠运气,是一点一滴努力与坚持换来的。

  不仅如此,这回他们在农场全程参与防疫,名字都上了师部简报。

 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:

  这一仗,值了。

  冯所长仍站在卫生所门口,脸上挂着笑,可那笑容僵了许久。

  他看着顾清如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办公室,

  他知道,经过农场抗疫这件事,有些人的身份变了。

  从前她提个建议,他能一句“年轻、经验不足”轻轻驳回;

  现在她说一句话,别人会加一句:“这是农场试出来的办法。”

  “实践检验”四个字,在这个时代,比红头文件更有力量。

  他眉头轻皱,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,也跟着快步走入卫生所。

  另一边,蒋文娟正巧从诊室出来,听见走廊里的热闹,脚步顿了一下。

 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中央那个身影上——

  顾清如穿着军绿色的外套,正低头听黄医生说着什么,神情专注。

  她知道,顾清如带着一群初出茅庐的卫生员,在农场守了十几天,把一场可能蔓延全师的疫病死死摁在了源头。

  蒋文娟握着本子的手紧了紧,指甲都掐进了掌心。

  她不是没机会去。

  调研她就去了,抗疫更应该去。

  可她提前去找了冯所长, “冯所,家里人生病了需要我照顾……能不能让我留下,继续下连队巡诊?”

  那时她嫌远、怕苦、怕染病,生怕沾上一点麻烦。

  布病?那是要掉头发、关节溃烂、一辈子缠绵病榻的!

  冯所长没说行,也没说不行,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:“你啊,还是太年轻。”

  可现在,所有人都因“去过农场”而被另眼相看,唯有她,成了那个“关键时刻没顶上”的人。

  她悔得心口发疼。

  回到卫生所的当天下午,顾清如就接到通知,周营长请她去一趟营部办公室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