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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车轮碾过铁轨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
  林知南低头翻着书,目光却透过额前碎发的缝隙,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座位的人。

  ——不对劲。

  前世这趟火车上,对面坐着的应该是个齐耳短发的小姑娘,说自己是“被分到卫生所当卫生员”。

  当时车上的知青都很羡慕她。

  因为普通兵团知青每月是30斤粮食,大部分是粗粮,罕见荤腥。

  而卫生员享受"技术岗"补助,每月多5斤细粮票(可换白面),每周有1次肉罐头供应。

  卫生员的宿舍也是单独的,知青则是大通铺。

  只是,后来林知南听说这个小姑娘在某个风雪夜出诊,再也没回来,连队的人只找到一只被狼撕烂的医药箱。

  可现在,对面坐着的是顾清如。

  是的,林知南她,重生了。

  上辈子,她死在边疆天山山脉的一处悬崖下。

  那时,知青点陆续有人出现怪病——头晕、呕吐、皮肤溃烂。

  她略懂医术,怀疑是水源污染,便独自上山寻找解毒的草药。

  结果,被人从背后推下了悬崖。

  临死前,她只记得自己拼命抓住凶手的手腕,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皮肉里。

  林知南的目光隐晦地扫过眼前的几人。

  因为懂医,她很快发现了知青生病的秘密,她将这些发现全都记在了日记本里,也许她的死和日记本有关。

  能知道她的秘密还暗害她的,只能是前世和她走的近的几个人。

  是谁偷看了她的日记本?

  陶翠兰,热情开朗的沪郊姑娘,上辈子和她同宿舍,总是帮她铺床打水,但是这也不能排除她暗中告密的可能。

  周红梅,和他们一个宿舍,嘴甜心狠,最爱打小报告。

  张志强,和他们一个连队,表面稳重,实则内里藏奸。

  徐晓阳,沉默寡言,前世就没怎么说话,这个人后来没有和他们分在一个连队。只是听说徐晓阳后来惨死,但不知原因。

  ……还有顾清如。

  ——这个上辈子根本不在火车上的女人。

  林知南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。

  上一世是谁杀了她?

  “呕——”陶翠兰突然捂住嘴,脸色煞白。

  “晕车了?”周红梅递过茶缸,“喝点热水!”她又重新去打了热水,这一回手很稳。

  林知南从包里摸出一小包药粉:“我带了点草药,能止吐。”

  ——她在试探。

  上辈子,她就是因为给生病的知青配药,才被人盯上。

  周红梅的眼神闪了闪:“你还懂医?”

  “不是很懂,”林知南淡淡道,“我家邻居是中医,看过一些。”

  顾清如忽然抬头,看了她一眼。

  “我这有晕车药,吃这个吧。”张志强从包里翻出了晕车药,拿了一粒给陶翠兰。

  周红梅瞄了一眼张志强的行李:"呀!你带这么多黄连素?"

  张志强急忙合上箱子:"父亲在制药厂工作,担心我生病才给我多带了些。"

  到了午饭时间,大家拿出了自己家里给备的食物。

  张志强的搪瓷饭盒是满满一盒炒饭,米油饱满,深处压着一截腊肠。

  陶翠兰、徐晓阳、林知南啃着干硬的窝头,就着热水往下咽。

  周红梅的铝饭盒里,酱油拌面已经坨成了一团,蔫巴巴的面条上零星粘着几粒葱花。

  她拿筷子搅了搅,??看着就难以下咽。

  她偷眼瞥向斜对面的张志强。

  他的饭盒里,??腊肠炒饭油光发亮,肥瘦相间的腊肠片泛着**的红褐色,米饭粒粒分明,裹着金黄的蛋花。

  更过分的是,他居然还有半颗咸鸭蛋,筷子一戳,红油就溢了出来。

  周红梅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

  张志强看向顾清如,看见顾清如拿出的是半个二合面馒头夹腐乳,朴素得不能再朴素。

  他怜惜的看向顾清如,“顾同志,我带的饭多,吃不下,分你一些吗?”

  顾清如摇摇头,低头啃着自己的馒头。

  “张同志,你吃的什么,看上去好香啊。”

  周红梅赶紧接话,眼睛死死盯着张志强饭盒里的腊肠。

  张志强筷子一顿,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,嘴角扯出一个敷衍的笑:

  “家里随便准备的,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
  说完,他低头猛扒两口,三两下把饭盒里的炒饭扫了个干净,连一粒米都没剩下。

  摆明了不想分她一口。

  周红梅嘴角抽了抽,心里暗骂一句“小气鬼”,脸上却还挂着笑:

  “哎呀,张同志吃饭真快,不愧是工人阶级的子弟,作风就是利索!”

  张志强擦了擦嘴,没接话,只是把饭盒盖“咔嗒”一声扣上,塞回挎包。

  周红梅撇撇嘴,低头搅着自己那碗酱油面,越搅越没胃口。

  凭什么他就能吃这么好?

  她眼珠子一转,忽然瞥见坐在角落的顾清如。

  周红梅心里顿时平衡了点,明显自己的酱油面要好一些,她故意扬声道:“顾同志,你就吃这个啊?也太艰苦了吧!”

  顾清如头都没抬,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继续慢条斯理地啃馒头。

  周红梅讨了个没趣,悻悻地收回目光,又瞥向张志强的方向——

  他已经从包里悄悄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,剥开糖纸塞进嘴里。

  周红梅:“……”

  更气了。

  顾清如闻着各种混杂在一起的味道,实在装不下去,将饭盒一收,拿着站起身: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
  厕所排队半小时,顾清如终于挤进厕所隔间,门栓“咔嗒”一声扣上。

  火车厕所的蹲坑直通铁轨,凛冽的风从黑黢黢的洞口倒灌上来。

  厕所里来回晃荡很难蹲下不说,厕所里的气味也一言难尽。

  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会,就听见外面不断有人砸门:“掉茅坑里了?快点儿!”

  她没理会,闪身进了空间。

  还好空间有厕所,不然真是崩溃死。

  解决完个人需求,天井里阳光正好,她抓起就着玻璃罐里的凉白开喝了一大口。

  跺跺脚,才觉得好一些,空间的空气都比火车的好。

  顾清如推开厕所门,迎面撞上七八双焦急的眼睛。

  排队的人墙自动分开一条缝隙,她侧身挤过。

  无视其他人焦急的目光,顾清如朝着餐车车厢走去。

  然而她发现想要朝餐车走真是寸步难行。

  车厢人满为患,行李架上、座椅底下全躺满人。

  汗臭味、煤油味混杂着一丝呕吐腥味。

  当然,还有先进青年在高声背诵着语录。

  "借过。"她第n次重复时,声音已经哑了。

  餐车的门框终于出现在视野里,

  她排到窗口,炊事员头也不抬"要什么?"

  "一碗阳春面。??"

  “一毛二加2两粮票。”

  顾清如接过炊事员递来的饭盒。

  她余光扫向餐车角落——

  敏锐地发现,那个戴蓝布帽的男人,不对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