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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三营营部。

  顾清如打完电话回到地窝子里,一开门就看见王秀兰的床铺已经空了。

  只剩一张光秃秃的木板,褥子、行李都被保卫科收走。

  王秀兰在宿舍的痕迹,随着她人的消失全部被抹除。

  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。

  宿舍里的气氛有些压抑。

  黄丽珍呆呆坐在自己的床沿,机械地叠着一件已经叠了三遍的衬衣。

  郭庆仪靠在床头,手里捧着一本《赤脚医生手册》,却半天没翻一页。

  “咚咚咚——!”

  一阵敲门声响起。

  “我是孙景云,顾同志在吗?”

  顾清如去开门,孙景云站在门口,脸色煞白。

  "李三才被关在隔离室了!"孙景云声音里带着哭腔,手指揪着衣角,

  "保卫科说他是重要嫌疑人!"

  顾清如心头一紧。

  她眼前闪过那个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瘦小身影,李三才,那个说话带着浓重陕北口音,每次被点名回答问题时都会结巴的少年。

  "怎么回事?"郭庆仪直起身子。

  孙景云走进宿舍,红着眼睛说:"王秀兰...王秀兰死之前找过他开药方。李三才说,就是要了些甘草和枇杷叶..."

  "可现在,保卫科说怀疑是李三才杀了王秀兰..."

  “李三才不会杀人的!"

  "他连只蚂蚁都不敢踩..."

  顾清如说:"孙景云同志,你冷静一点,如果李三才只是开了药方而已,保卫科又凭什么认定是他?"

  孙景云抹了把眼泪:"他们说就...就凭……"

  "他承认那天晚上去过澡堂附近..."

  这话一说出口,宿舍几人都有些吃惊,他竟然半夜去过澡堂附近!

  孙景云却补充道,“但他说了,当时是去那边抓蛇的……”

  “我从隔离室远远看了他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……”

  黄丽珍闻言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  这是用了暴力审问啊……

  李三才若真是为了抓蛇,顶多算个违纪。

  若是因此被扣上杀人的帽子,那可就严重了。

  郭庆仪放下书,

  “这也叫证据?要照这个查法,全营一半人都得关起来!”

  "这样吧,我去找李股长。"

  "他是后勤负责人,也是我的老领导,我去找找他看看,李三才的事,他应该能说上话。"

  看着郭庆仪离开后,孙景云怯生生地问:"她......她应该有办法吧?"

 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,陷入沉默。

  培训学员都知道,郭庆仪是营长侄女,有些人脉。

  ……

  后勤办公室。

  李股长李必德正在收拾文件准备下班,抬头看见郭庆仪站在门口,笑容和煦:

  "小郭?有事?"

  郭庆仪可是营长侄女,这个年轻人去年分到他的手下,原本他担心是个娇生惯养的关系户,没想到姑娘做事特别踏实,从不仗着身份偷懒耍滑,想到这里他的笑容更和蔼积分。

  郭庆仪直奔主题:"李股长,我来是想麻烦您一件事情。赤脚医生培训班的学员李三才,也就是我这次培训的同学,被保卫科抓了,说是害了王秀兰。"

  李必德叹气:"这事我听说了,办案要讲纪律,我们不能干涉保卫科工作。"

  "李叔,李三才要是真有问题,我无话可说。但听说证据只是他给王秀兰开过药以及曾经半夜去过澡堂附近,保卫科就抓人。

  他是我们同学,要是真是冤案,诬陷了无辜同志,那问题可就大了,我们后勤部脸上也无光吧? "

  李必德眼神微动,有些无奈看着郭庆仪,终于点头:

  "行,看来是有人求到你跟前了。我去问问情况,若是能帮,我一定帮忙。"

  “在不妨碍保卫科办案的前提下。”他接着补充了一句。

  郭庆仪连连道谢,“谢谢李叔,麻烦您了。”

  后勤股股长是连级干部,管理物品分发,在营部大家都要看他几分薄面的。

  郭庆仪离开余光瞥见李股长拨了个电话,她才松了一口气。

  她回到宿舍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,几人一起去食堂吃饭。

  因为营部出了事情,食堂里几乎没有人说话,打饭的队列出奇地安静,连勺子碰撞搪瓷碗的声音都显得刺耳。

  吃完饭回到宿舍,黄丽珍走进宿舍后,四处看看,

  “清如,庆仪,你们说,他们……他们会不会再来?”

  她的声音发颤,目光不断瞟向门口。

  顾清如目光扫了下门口,“我去找东西,把门抵上。”

  她走出宿舍,在附近转了一圈。确认四下无人,从空间拿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棒,那是在七连砍柴时收进去的木质坚硬,一头还带着分叉,刚好用来卡住门框。

  回到宿舍,她将木棒斜顶在门后,分叉端死死卡住门栓。

  "这样除非是用很大的力气撞门,不然从外面推不开。撞门的话,我们也能听见了。"顾清如拍了拍手上的木屑。

  郭庆仪看见了以后,放了个搪瓷缸倒扣在窗台边缘。她又走到门边,将一个搪瓷盆斜靠在门缝处。

  黄丽珍看到郭庆仪的行动后,犹豫后说,“你其实可以回干部宿舍去住,那里更安全。”

  郭庆仪走回自己的床铺,

  “我是培训学员,就按照培训的规矩来。你们能住,我就能住。”

  “而且,我有防身的家伙。”

  郭庆仪说着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小柴刀,握在手里。

  黄丽珍倒吸一口冷气,

  “防身用。”郭庆仪淡淡道,“你最好也找一件。”

  黄丽珍点点头,郭庆仪此时给人安全感十足。她慌乱地在行李里翻找,最终抓起一把铁勺,握在手里。

  熄灯后,地窝子里只剩下窗外偶尔的风声。

  顾清如闭着眼,呼吸平稳,手里握着把**。

  她仔细回忆王秀兰死前的每一个细节,

  那天晚上,王秀兰离开宿舍特意收拾包袱,说是"学习材料",却神色慌张。

  那个包袱,到底装了什么,为什么特地拿出去?

  写着“老地方”的纸条,是废弃仓库,澡堂,还是营部的某个地方?

  还有,那个最大嫌疑人,王秀兰日记中的“老鹰”究竟是谁?

  不知过了多久,窗台传来“咯吱”一声轻响。

  顾清如猛地睁开眼。

  黑暗中,她听见郭庆仪的呼吸声骤然一滞,紧接着是黄丽珍压抑的抽气声。

  三人谁都没动,但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  又是一声轻响,像是有人踩到了窗外的枯枝。

  顾清如的手指无声地收紧**,目光死死盯着窗户。

  月光透过窗缝,在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
  有人在窗外!

  黄丽珍的呼吸急促起来,手指死死攥着铁勺。

  郭庆仪缓缓从床上坐起,柴刀在黑暗中泛着冷光。

  顾清如竖起一根手指,示意她们别出声。

  窗外的人似乎也在试探,没有立刻动作。

  寂静中,只有风声偶尔掠过,吹得窗框微微震颤。

  突然——

  "咚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