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);

  一转眼,宋毅离开七连一周了。

  七连也有了一些新变化。

  连队响应团部号召,设立了广播站,要一男一女两名广播员。

  众人推举时,有人提议,

  “夏时靖高中毕业文化好,农活做得也好。”

  “刘芳芳伶牙俐齿。”

  其他人附和,于是两名广播员定了夏时靖和刘芳芳。

  广播站设在连部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小土坯房里,里面设备简陋。

  一台老式扩音器,两个话筒,还有几张木椅。

  第一天播报的时候快到了,有人来田埂边上喊,

  “夏时靖、刘芳芳,马指导员喊你们去广播室。”

  两人才敢丢下锄头,离开田里。

  一路小跑从地里到了广播站时,马卫国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。

  "来了?"马卫国点点头,

  "今天第一次广播,就按你们准备的稿子念。记住,声音要洪亮清晰,语速不要太快。"

  夏时靖和刘芳芳齐声应道:"是,指导员!"

  夕阳染红晒谷场之时 ,

  连部的喇叭里传来夏时靖颤巍巍地的声音:

  “七连全体同志们,下午好!这里是七连广播站,我是广播员夏时靖..

  七连通讯社今日成立,接下来播报今日玉米亩产...呃...亩产四、四..."

  “四百斤”三个字卡了壳,广播里传来纸张翻动哗啦声。

 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后,突然爆出一句:

  "四百斤!革命形势一片大好!"

  周红梅正弯腰在田埂间除草,闻言“噗”地笑出声:

  "连产量数字都能卡壳,最后那句'革命形势大好'倒是喊得震天响!"

  "'亩产四——百斤!'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革命口号呢!"

  周围几个女知青哄笑起来。

  “当初选他,就是看他说话清楚,怎么一上广播舌头就跟打了结一样。”

  “就是……广播员,可真不是谁都能当的。”

  就在这时,在一旁的陶翠兰突然抬起头来,

  “红梅,你这话可不对。夏同志是头回广播,紧张些怎么了。

  你之前头一次摘棉花,还把三斤公棉'紧张'进自己兜里呢!”

  田地里顿时安静了下来,

  周红梅涨红了脸,“那,那能一样吗…我那是不小心才…”

  第一次摘棉花时,周红梅想着重新絮下自己冬天的袄子,鬼使神差之下,就装了点棉花在自己兜里。

  这件事情只有陶翠兰和林知南知道,没想到她当众揭了自己的短。

  周红梅闹了个大红脸。

  旁边王爱玲听着,她不像陶翠兰能言善辩,只能默默支持。

  选广播员的时候,男广播员选的是夏时靖,王爱玲很想报名,可惜她初中都没读完,普通话说的不好。

  广播里继续传来夏时靖手忙脚乱的声音,纸张哗啦作响,

  他清了清嗓子,重新念道:

  “抱歉,重来!今日玉米亩产四百斤,请各生产小组抓紧晾晒……”

  电流声滋滋作响,衬得他的声音更加局促。

  刘芳芳接着播报了明天的劳动安排和注意事项。

  第一次广播勉强进行顺利,结束时夏时靖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。

  "不错,继续保持。"马卫国满意地点点头,

  "以后每天早晚各一次,内容要丰富些,可以读读报纸,宣传先进事迹。"

  几日后,夏时靖渐渐适应了播音工作,声音从最初的结结巴巴变得流畅自然。

  清晨,天刚蒙蒙亮,他的声音便从连队的大喇叭里传出:

  “七连的同志们,新的一天开始了!今日天气晴朗,适宜田间作业……”

  收工时分,夕阳染红戈壁,刘芳芳的声音紧随其后,柔和却坚定:

  “今日劳动任务圆满完成,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!”

  起初,连队里还有人打趣:

  “哟,夏时靖,你这播音腔,怕不是要当主持人了?”

  “刘芳芳,你这嗓子,不去唱样板戏可惜了!”

  可渐渐地,嘲笑变成了认可。

  老职工们听着广播调整作息,干活时还跟着哼几句广播里的革命歌曲。

  知青们也习惯了晨起和收工时,喇叭里传来的熟悉声音。

  每次播报的时候,陶翠兰都会停下手中的活,仔细听着广播里夏时靖的说话声音。

  甚至有人打趣:

  “夏时靖,你要是哪天不播了,我们怕是要睡过头!”

  不知不觉,广播员已经成为七连枯燥生活的一丝乐趣。

  这一天结束广播,刘芳芳推开宿舍门时,田明丽正坐在炕沿上梳头,见她进来,手里的木梳“啪”地往桌上一搁。

  “哟,咱们的‘金嗓子’回来了?” 田明丽拖长了调子,眼睛斜睨着她,

  “和夏同志搭档播音,感觉如何呀?”

  宿舍里于秀芬和王爱玲互相递了个眼色,没人接话。

  刘芳芳没吭声,低头把广播稿放进抽屉,可田明丽不依不饶,

  “听说播音员表现好,能优先推荐**大学呢——” 她故意拉长尾音,

  “芳芳,你可要加把劲啊。”

  刘芳芳的手指一顿。

  她知道田明丽在怕什么——田明丽早就盯上了**大学的名额,平日里拼命表现,甚至不惜打小报告讨好连队干部。

  现在广播员突然成了“香饽饽”,她自然坐不住了。

  “明丽,” 刘芳芳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,

  “播音只是临时工作,我没想那么多。”

  "广播员是连里选出来的,我们都服从组织安排。

  **大学的名额也是组织决定,不是靠争抢就能得到的。"

  田明丽心事被人说中,顿时有些气恼,“你——!”

  于秀芬上前劝架,“行了行了,都少说两句。”

  田明丽突然笑了,"你说得对,名额是组织决定的。我们走着瞧。"

  说完她转身拿着搪瓷盆离开宿舍,一场口角才就此平息。

  "她怎么这样..."刘芳芳咬着嘴唇,眼圈有些发红。

  于秀芬拍拍她的肩膀:

  "别理她。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。"

  刘芳芳气的一**坐在炕上。

  平心而论,谁不想上大学?

  她们老知青来连队两年多了,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名额,私底下下地都较着劲的表现。

  刘芳芳也想借当广播员的机会,能够在领导面前露脸,兴许能获得上名额。

  这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。

  谁也不想把大好的青春就此埋没在荒凉戈壁。

  接下来的几天,广播工作逐渐步入正轨。

  傍晚的广播站里,夏时靖正伏在木桌上整理稿纸,

  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,顾清如走了进来。

  "夏同志,团部最近有没有下发新的学习材料?"

  夏时靖抬头,"有,都在这里。"

 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摞文件,"你要看?"

  顾清如点点头,走到桌前,目光迅速扫过那些纸张。

  "谢谢。"片刻后,她将材料放回原处,转身离开。

  就在她推门出去的瞬间,刘芳芳迎面走来,两人擦肩而过。